且行行
夜已过半,林间风吹动树梢。
一只鹰鸮从栖息处猛然间腾空而起,从高处俯冲而下,利爪直接按住底下刚窸窣而过的鼹鼠,然后一口吞进肚子里。吃完之后,又振翅重新回到树洞之上。
突然,一阵断气似的咳嗽传了过来,紧跟着窸窸窣窣的人马将月出等人团团围住。
来人一身布衣,两鬓斑白,微驼着背,一脸中年落魄样,手里一块雪白的丝巾紧紧捂住嘴咳嗽,听起来简直要把肺都跟着咳出来。
“赵掌事?”
在地上还兀自挣扎的赵乾一听这个声音,身子一僵,恨不得自己当即死了过去。
谁来都可以,可为什么偏偏是陈倾!
陈倾看着赵乾僵直的背影,一挥手:“将赵掌事抬回去。”
一瞬间,赵邕脑子嗡地一声,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陈倾不再看他,转头冲容与笑道:“公子来代郡也不说一声,差点被府里一些小爬虫给冲撞了。我刚已经派人通知掌座,公子不妨移步府内一叙?”
容与温和道:“不急。”随即,转向月出道:“天色不早了,月兄不如府内一叙。”
陈倾也看向月出:“阁下请。”
月出摇摇头:“看起来像是非去不可的样子啊。”
陈倾不语,只侧身摆出请的姿势。
月出叹了口气,有些遗憾道:“公子如此行事,真让人伤心啊。”
时鸣脸色发青,眼神如冷刀子般射向对面。
花影心下微紧,不知尊主是否也带了人过来。这个公子究竟是何人?她在掌座府五年多的时间,却是一次都不曾见过。倒是他身后那个人,她似乎有些眼熟。
陈倾拿着帕子捂着嘴,偶尔咳嗽两声。
容与立于人群之外看着她,好似等着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天地一片寂静,所有人的呼吸好似在一瞬间停止。
突然,月出朝容与笑了一下,那是一个极明艳极凛冽的笑容。
月出手中折扇刷的展开,那扇骨不知什么材质打造,通体洁白浑然一体,色泽接近半透明,好像稍一用力便会粉碎。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月出不知触到了哪里的机括,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手中扇已经变了模样,扇子的尖端如孔雀开屏般露出晶莹闪亮的倒刺,夺人心魄。
那是怎样一幅场景?
恍若大雪之夜的一树梨花经春风敲响,散落无数花瓣。可恰恰在目眩神迷之际,这梨花瓣一晃变成杀人刀,夺取无数性命。
容与带着自己人早已退到最外围边缘,剩下还没来得及后退的人,连哼都没哼便倒在这极致美丽而又绚烂的死亡暗器之下,为这场盛世美景洒一抔鲜血。
饶是容与早已见惯天下利器,也不得不赞一声此物破防堪称当世一绝。
眨眼间,月出一行几个兔起鹘落,就消失于天际,只剩他猖狂的笑声传来:“容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身边人上前请示:“公子?”
容与目光似是凝在了月出消失的天际,一动不动,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陈倾当时离得最近,饶是他武功高强闪避及时,又见势不好地伸手扯了个倒霉的门人作挡,身上却也不免被划破了几道口子,看上去颇为狼狈,上前同容与道:“我这就派人去追,公子且先回府休息。”
容与回过神来,下令:“去吧。”
代郡,北狐山掌座府。
听到消息时,赵邕正被柳姨娘殷勤伺候。一个激灵,赵邕几乎从榻上翻了下来,一把推开女人的手,吩咐两句,边穿衣服边往外奔去。
刚刚赶到府门口,他就看到一身白衣若雪的男人下马车,侧脸雍容优雅,动作行云流水,看过来的眼神温和亲切,像重重寺庙之下的菩萨佛雕,却又比那佛像鲜活生动柔软。
他一直觉得当今能称王称帝不过运气使然,和常人没什么两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都是这样讲的吗?可今日一见才发觉,百年世家沉淀下来的味道还真他娘的不一样!王侯气度便该当如此。
想及此,赵邕匆匆奔了上去,拱手道:“公子漏夜前来,辛苦了。”
容与回了一揖,面上带着丝丝歉意:“如此深夜还劳烦赵掌座亲自来迎,是重光的不是了。”
赵邕急忙道:“这是哪里话!公子能来,是赵某的荣幸,也是北狐山掌座府的荣幸。请请请,府内已为公子备好了房间。”
容与笑笑:“叨扰了。”
赵邕一边为容与引路,一边小心斟酌道:“劳公子跑一趟,可是有什么交代?”
容与闻弦歌而知雅意,轻笑一声:“没什么交代,只是来北边办差,便顺路过来一趟。刚入城就恰好看到贵府的信号弹,便着人去看看,想着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忙的?却不想,还是让来人给跑了。”
赵邕似是放下了心,继续道:“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