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回去
回边海城的火车上,车厢里座无空席。
短暂团聚后又回到各自的世界里。
清早出发去车站时,沈欣没有落泪,她以为自己终于习惯了离别。
列车出发,车窗外接连不断闪过熟悉的画面。
双眼朦胧,淡淡的悲伤从心上弥漫,这时她才意识到原来一切都是表面的伪装。
她觉得这已经很好了,起码在人前不会哭哭啼啼,落得难看;至于在人后,哭得稀里哗啦也听任自便。
只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她分明在这受到了羁绊,想要逃离这个家、这个地方,可离开时又心怀牵挂?
以前多么渴望自由,如今真的有了广阔的自由,却胆怯了。
驯化的大象,即使解开了镣铐,也不知道逃跑。
沈欣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矛盾的人,从她的想法,到她的言行,无一不是矛盾重重,甚至她的存在也是一个矛盾点。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面临多少次离别,才能学会坚强?
还要多少次的退缩才能换来勇敢的一步?
沈欣手撑着脑袋望向窗外。少昀在一旁看小说。
天色已经明朗,云层里的太阳,千呼万唤,羞得不敢露面。
窗外景色一眼匆匆掠过,远处的高压线连绵不断,日复日年复年沉默矗立。
在她之前,有多少人坐在这个位置看着车窗外转眼已过的风景?
他/她也许是一个懵懂天真的孩子,可能是向往广阔天地的年青人,又或者是享受天伦之乐的迟暮老者。
南来北往,山仍是这座山,河是这条河,路也是这条路,唯独看风景的人东来西去。
火车呼呼冲进隧道,车窗上映出沈欣的面容,她羞得别过脸,似乎看见了一张陌生人的脸。
车身冲出黑暗,农田丛林山峦,景致变幻。
偶尔可见山头残雪,可见朦胧雾霭,再见荒渺人烟,又见牛羊食草,或一处坟墓地。
那里是寂静小山村,房顶上几许青烟缭绕,村里人家耕田锄地,临溪浣衣。
他们过最简单的生活,拥有最简单的满足。
他们得益于这些山,外界的扰攘阻隔在山外;他们受困于这些山,走不出山外山的围困。
外面的人们把他们遗忘,他们却始终牵挂远走他乡的游子,牵挂流浪的孩子每日食饱穿暖否。
他们守着世世代代的家,守着不动不移的群山。
他们命生于兹,魂归于此。
山是他们坚强的后盾。
他们相信山有灵性,有自己的山魂。
那是先祖对后来子孙的庇佑,是祖辈魂灵的寄居处。
即使他们世代困于山中,可他们的魂灵是自由的、充实的、满足的。
沈欣突然心里一颤,起一身鸡皮疙瘩,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她感觉自己一直心存的怀疑和不安,在这些丛山面前变得卑微,如山上某块小石头上的一粒尘土,渺不足道。
火车再次冲进黑不可测的隧道里,巨大的呼啸声在耳内四处乱窜。
短暂耳鸣后,一道刺眼白光赶走黑暗,阳光洒进车厢,暖暖的懒懒的,睡意悄然爬上心头,眼皮耷拉……一双眼欲睡又醒,来来回回,终于合上。
沈欣点着头打起瞌睡。
少昀放下书,把肩膀往里一挪,好让沈欣的小脑袋可以靠在自己肩上。
有了倚靠,沈欣熟睡起来。
昨晚和少昀分开之后,沈欣轻手轻脚溜进家门。
温暖气流瞬间涌入鼻道,确实暖和,但堵在胸口,沉又闷。
她轻轻锁上门。电视已关,客厅里只剩下沈妈一人。
沈欣放轻脚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回卧室。
“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楼下找你了。”
沈妈一说话,沈欣在卧室门前止住脚步。
“妈,我已经回来了,你也赶紧去休息吧。”她拧开门把,露出一条门缝。
“你是不是跟你弟说一起去工作?”
沈欣感觉背后有双眼睛正看着,她一转身,碰上沈妈的眼神。
“我没有。”她立马为莫须有的罪名辩解。
见女儿一脸茫然,沈妈相信她也不会这么说。
“那就好,多劝劝你弟,让他好好学习。”沈妈拍了拍椅子。
“来,咱母女俩聊会儿天吧。”
沈欣拧着门把又合上门,坐到沈妈旁。
“你刚刚下去干什么去了?”沈妈面无表情。
预料到妈妈会这么问,沈欣早已想好理由。“是秀秀。”好朋友就是拿来掩护的。“她知道我明天要去了,来找我说说话。”
沈欣双眼在茶几零零碎碎的东西上游走。
沈妈面不改色,相信了沈欣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