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不相欠

当下生活——她不喜欢。

沈欣感觉每天都有许许多多的斗争在等着她。

清早与还没睡醒的双眼对抗，工作时与乏味无聊的时间对抗，夜里与纷杂的念头对抗，最重要的是知识带来的满足感与机械操作的空洞感之间的对抗。

下了车间休息时，沈欣没有去休息室小憩，而是继续待在工位上，拿起放在工作台下的操作手册。

每一个工作站都会配一本操作说明，里面详细地介绍了零件名称，操作过程等。

这是笨重机器包围下不可多见的文字。之前沈欣见到有个男生隔三差五跑来生产线上拿着这本手册，边看边做笔记，此外极少再见到其他操作员翻看过。尽管上岗前会有培训，操作简单一教便会，根本不需要再看操作手册，可是他们难道不会好奇手里的零件是如何一步一步成为手里拿着的手机？

沈欣忘了一点，他们进入工厂就是为了逃离学校，逃离密密麻麻的文字，逃离知识的灌输。在没有强制规定下，怎么会主动面对一堆费解的文字呢？对文字丧失认知，最直观的后果便是表达方式原始粗俗、思考角度单一。

人类发明了机器，却反被这些生硬冰冷的机器驯化。

准确来说，被驯化的只是一些身份低下的人——他们只懂知其然，如蚂蚁中的工蚁一般，占比最大，支撑着整个族群的生息却居于低位。而管理者依靠机械设备操控大部分人的言行生活，从而驯服他们为自己服务。

机器的发明，是驯化底层人类的开始，也使得阶级分化更加分明。

沈欣翻阅手册，现在不仅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她将图文与实际零件设备一一对号入座，恰好是双语对照版本，顺便认识认识新单词。

无聊容易产生时间太长太慢的错觉。期待有时候也会有相同的错觉。迫切想去买礼物的沈欣，就像临近放假的学生，心绪早已飘飞，幻想千万种美好的可能。

盼星星望月亮。漫长的一周工作迎来了仅有的一天休息。周天一早，沈欣去书店买了书，又买了包装纸和卡片。

沈欣回到宿舍时，夏月已经醒了，见沈欣在忙着包装什么，不免好奇。“欣欣，这是送给谁的礼物？”夏月下了床走到沈欣桌前。

“送给一个朋友。”沈欣语气平静，但嘴角止不住上扬，两个梨涡浅浅甜甜。

“有情况啊？”夏月打趣道。

沈欣满面笑容，梨涡显然。“没有情况。”她不是不想告诉夏月，而是确实没有情况。

说是送给朋友的，沈欣说出来都有点心虚。因为她不知道现在和少昀还能是朋友吗？

沈欣补充说：“真没有，就是一个高中同学在这里，这是给他的回礼，就这样。”沈欣两手一摊表示一清二楚。

“哦～”夏月耐人寻味一笑。

这时，那个不知姓名的室友在两人身后不屑地“哼”了一声，走进卫生间。

沈欣和夏月两人面面相觑。夏月耸了耸肩，又躺回床上去。

沈欣翻看和少昀的聊天记录，聊天停留在那天公园见面前夕。那时是少昀约的她，现在要轮到她约少昀。风水轮流转啊！少昀会不会像当初她那样拒绝这份礼物？沈欣想想都觉得可笑。

在一顿删删改改之后，长文字浓缩成一句极简的问候。“最近过得怎么样？”犹豫再三，最后按下了发送按钮。

手机一时成了烫手的山芋，沈欣把手机扔在床上不敢去看消息。一顿自我安慰后，加速的心跳渐渐缓和。

她暗暗告诫自己，不要有任何的念想，这只是一个回礼，不要抱有任何期待。失望往往是自找的。

随后她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练字看书背单词。静待回复。

……

“小学妹，少昀，上次推荐的那本书你们看的怎么样？”学长坐在电脑前，问刚进实验室的两人。

“好难啊！学长。”吴初雪语气稍有抱怨。

“翻了翻，没看懂。”少昀老实回答。

学长推荐的是关于晶体管电路设计进阶一类的书。尽管课上也会涉及这方面的内容，却只是冰山一角，多在于自己查资料拓展补充学习。

“你俩啊，有不懂的问阿宋。”秦教授在一台机器后面探出头说道。

听到教授这么说，学长眼神扫过少昀落在吴初雪身上，接过话道：“呵呵，我刚开始也这样。没事，慢慢来。”

“好，谢谢学长！”吴初雪笑容甜美。

少昀抱拳表示感谢。

进实验室学习并不是一门必修课，但少昀似乎已有目标，早早进了实验室看学长设计实验。

尽管进进出出不少同学，最后也只剩下少昀和初雪还坚持着，这让秦教授颇为满意，有意培养二人。

秦教授起身推了推眼镜，走到阿宋跟前。“我看了成绩单，很不错，校内保研是没问题了，我到时候再写个推荐信。”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