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血雄鹰案
月明星稀,更声方过,百姓家家已进入梦乡,几只野猫懒散趴在屋顶上,喵呜几声,眼睛泛着幽幽绿光。
黑影掠过,梨花枝头微颤,李言扯下面罩朝东南方望去。
万福赌场侧门出来两个人,东张西望。不一会儿,车轮声滚滚,几人推着一辆罩着黑布的大车从院前经过。
到了万福赌坊,门口的两人帮忙一起把车推了进去。
他蹲的地方高,赌坊后院一览无余,只见有人打开一间库房,他们把车推进去后又在院里说了些什么,那几人匆匆走了。
.
谢府。
夜色静谧,窗户飘过很轻很轻的一声叹息。杜檀昔手持卷宗,半个字也没看进去,她又想起抱琴,明明父亲愿意帮抱琴状告永乐侯,为何要当堂翻供诬告父亲?
杜檀昔清楚记得那年,父亲在流放的路上病重,天后特许她去探望,父亲硬撑着一口气等她到了才闭眼。她忘不了父亲油尽灯枯时语气里的不甘,她也忘不了母亲痛苦的模样,甚至她都不能为父亲守灵,只匆匆一面就要踏上返程。
回到洛阳后,第二个噩耗不久也随之到来:她的母亲因悲痛过度自戕于父亲坟前,而这次,她连见母亲最后一面也不成了。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杜檀昔从回忆中脱身,偏头擦干眼泪,“来了。”
李言走进屋中,拍了拍身上的落花,余光见帕子递到眼前,伸手接过:“多谢。”
杜檀昔忙问:“怎么样,看到了什么?”
他把帕子收进袖里,负手回道:“你猜的不错,荣生堂和赌坊很熟,我看见荣生堂的人推了一车东西过去,赌坊马上有人出来迎接,可惜车上罩了黑布,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那日知府摆宴邀请嘉宁,席间有乡绅满身的药香味,杜檀昔刚好坐这位乡绅旁边,就注意了两眼。能来的必定是和知府关系交好者,而能让县令劝架者,也必定是同县令交好者,那么这位乡绅大概率是荣生堂老板;其次,上次去赌坊时,她注意到西侧门的门槛有许多条车印子,新旧交错,加之知府曾说要以蟒蛇入药,那么这些蟒蛇可能是用车托运从此处进去,可药不可能仅仅一味药配成,荣生堂是百年药房,存有各种珍稀药物不在话下,最关键的,头风药正是荣生堂在调试,所以车上必定是治疗头风病的某类药引。
如果是正常的药,根本没必要遮遮掩掩,那么只有可能是来源非法或者违禁药物。
红雨中的迷魂香,知府、荣生堂的奇怪举动,接连失踪的婴儿……这味药,是否为婴儿?
杜檀昔看过不少奇闻怪录,不乏有书上写了用婴儿之血作为药引的邪门药方。
“那方墙中,你又见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见到,除了外面门上有锁,里面门上也有锁,不过房屋主人应该出去不久,里面还挺干净。”
“不对,”杜檀昔睁眼,“据我所知,房屋主人已经云游五年有余。”
“你是说有问题?”李言不可置否,他看的时候,院里还有燕子窝呢。
她暂时不敢说肯定的话,只点点头:“或许吧,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辛苦了。”在他转身要走时,又听她道:“等等。”
李言回头看着她,微微疑惑,直到杜檀昔伸手在他头上碰了碰,白瓷般的两指间捻起一片树叶,“诺。”
他看着树叶,不由自主注意到她的手,再看向她的脸,原来杜檀昔竟这样白。往日他讨厌杜檀昔,只记得她总是一板一眼,开口闭口大唐律,很是无趣。这是他首次看清杜檀昔的模样,一张白白净净的鹅蛋脸,两汪杏眸犹如秋水,李言不得不承认这双眸子很漂亮,和古板根本沾不上边。她嘴角衔起一抹温和的笑,只静静看着他,只是她这样笑着,眼尾却是红的,李言有些发愣,鬼使神差般的,轻轻抚上她的眼尾,想要抹去那点红色。
杜檀昔笑意渐无,也如同他一样愣住,她该讨厌李言的,这时候应该把他推开怒斥一通才对,可李言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她,带着丝丝说不明道不清的心疼,望进她的眼眸深处,搅起千层骇浪。
“还没睡呢,刚好……”
嘉宁起夜见杜檀昔屋里还亮着,想过来唠嗑,哪知推门竟看见两人举止亲密,说到一半的话顿时卡在喉咙,和见了鬼一样。
两人反应过来,李言迅速收回手走到窗边,杜檀昔低头整理卷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说道:“中郎将是天后派来秘密保护我们的,从今天开始会和我们住在一块,切记不可暴露他的身份。”
李言冷漠点点头,不知怎么,总觉得屋里甚是燥热,连忙告辞。
嘉宁见他背影慌乱逃似的走了,再看杜檀昔耳朵都红了,一直低头整理摆放完好的卷宗,要说这两人没点什么她根本不信。
“檀昔姐,你们……”
杜檀昔急忙打断,“别多想,快去睡觉吧,明天有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