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今日召尔等前来,可知是为何事?”太子朗声问道。
晴羽又是一福,惯以那单纯无辜的神情道:“奴婢不知,还请殿下明示。”
“昨日张侧妃因上午路过花圃时,不慎踩上薄冰滑倒,导致滑胎。”
晴羽和身后一众奴才听了,立时跪下身去求饶:“奴婢惶恐,还请殿下明鉴。”
“为何花圃附近会有薄冰未清理干净?”
太子这么说着,眼神挨个扫过每个人的头顶。
无人敢应声。
太子接着看向晴羽道:“晴羽,你是专司扫洒的,你来回答。”
晴羽惶恐地抬起头,面色无不惊恐,开口也平缓有持:“回殿下,宫里规矩森严。按例,每半小时便有小太监去清扫宫中各处,其中便包括花圃和一旁的小池塘。近日天寒,薄冰消得又慢,幸而得袁侧妃娘娘指点,奴婢便命他们撒盐除冰,地面不得有积水或余冰。”
“每日如此?”
“回殿下,每日如此,不敢有误。前阵子袁妃娘娘正是在这殿前险些滑倒,才嘱咐奴婢按此法去清扫宫内里外。”
绾青听了便知这事无法追究下去了。
若说宫人们偷懒懈怠、未按宫规去做,内务府每日便随时有司教公公专门在各宫巡查,若是被抓住哪怕一次,莫说即刻撵去慎刑司当苦差,挨了板子而身残的也在少数。
若说要为这事设专人来做也不现实,哪有这么多宫人,这么些功夫呢?
退一万步说,除了张侧妃、芬儿和自己,再无旁人知晓张侧妃身怀有孕之事,更谈不上有什么故意设套的“动机”了……
绾青心下无奈,太子又怎样会想不到这些。
他压低声线,身体前倾地缓缓道:“平日里我最恨信口雌黄之人……”
语气肃冷,纵使殿内暖意融融,亦足以让人背后发凉。
晴羽身后的一干奴才又急忙俯下身去,连连求饶求殿下明鉴。
晴羽的年纪比绾青还有小上两岁,此时也不免有些慌张,扬起的小脸上,眼中隐约涌起薄泪,还强作镇定地回话:“奴婢自认尽心本分,殿下……殿下可传内务府的司教公公。”
绾青正想着太子平日里一向亲信下属,这次……又会怎样处理呢?
谁知太子闻言便索性往后,靠坐回圈椅中,恢复平常的语气道:“当然也不会错陷任何忠坚有毅的一人。”
晴羽还是望着座上的俊朗男子不曾移开视线,太子接着道:“张侧妃的事已成定局,只是个意外。
今日循例来找尔等问话,也是给你们提个醒……”
他站起身来,步下脚踏,一身灰金色绣五龙戏云的朝袍衬得人愈发俊逸挺拔,晴羽似是迫于气场而垂下首去避开视线。
“守己尽责,缄口默言。”
说罢,不再看殿内众人一眼,转身向巨幅山水屏风后走去。
绾青不知怎的,竟也有不想再多言什么,小步快走地跟上去。
偌大的正殿里,只留下炭火在围炉里迸处火星的细微声响。
太子虽然平日里清疏寡言,却并非薄情之人。
眼下他径直离开了昌顺殿,便往秋华苑去看望张侧妃。
暖阁如旧,只伊人憔悴。
张侧妃倚在床头,正就着芬儿的手慢慢饮下汤药。一帘之隔外,李太医尚在静候。
见到太子入内,忙跪下行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起身,张侧妃目前如何?”
太子隔着珠帘见榻上人儿正在服药,便先在外堂坐着等待。
“回殿下,目前张侧妃日日服用微臣开方、熬制的汤药,再佐以食疗方子,相信一个月后便能固本复原、气血行健了。”
“好,这一个月你多上心,之后本殿重重有赏。”
“微臣不敢,皆是医者该做的。”
转眼间,芬儿已端着一只空碗,挑帘出来:“李太医,主儿服完药了,还请您再去瞧瞧了……殿下?!”
太子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已站起身来,和李太医一前一后往珠帘那边走去。
芬儿和绾青对视一下,她像是见到了挚友一般放松下来,绾青便随她轻声出去,为里头说话的主儿们留出空间。
待到人少处时,芬儿再也忍不住泪意,轻声说着:“主儿这回真真是吃了苦头,险些血崩……”
绾青抚了抚她的后背安慰道:“芬儿莫哭,眼下不是都挺过来了,主儿定能好好恢复的。”
“我只是觉着奇怪,主儿平日里多持重,那日怎会不留意地走到薄冰上去呢……那薄冰?”
绾青知她想问什么,便把今早昌顺殿里晴羽的回答一五一十地说了。
芬儿听了也只是抹着眼泪叹气,“也怪不得他们……那天我还搀着主儿,让主儿仔细留意着地面,却没想到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