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问母妃安。”

“渺渺见今日天气尚好，不知母妃可有空叙旧？”

时非渺言辞客气，动作却截然相反。

前来见她的生母德妃，竟只是嘴上问安，笔直的长腿丝毫不曲，连见礼都不曾行。

话音落下，也没有要坐在德妃特意吩咐宫人搬出的绫罗软椅上的意思，只是站在德妃身前，居高临下地直勾勾盯着她。

生得娇憨的艳丽公主难得冷脸，德妃宫中的人却像是司空见惯，只熟练地低下脑袋当作看不见听不见，没人敢上前为她们娘娘发声，任由德妃被五公主的气势压倒。

时非渺的语气是问句，她却没有问话的意思。她在进入这道殿门前就笃定，德妃一定会和她叙旧。

不只是她，全宫上下已经退到殿前的宫人心里也都清楚，即使德妃已经约好人打叶子牌，现在也会一口应下。

愧疚和迟来的母爱，是鞭笞德妃跟上女儿步伐的酷刑。

正因如此，德妃现在心中虽有疑惑，却还是欢欣地点头起身，甚至伸手招宫女拿来铜镜，确认自己是否打扮整齐得体，不在女儿面前失礼。

刚抬手扶了两下金钗，就听见面前的少女幽幽问道：“今日怎么不见浅月？”

咣。

素净瘦弱的手腕一顿，金钗没了受力点，从脑后摔落砸到脚边，断成两截。

场面极静，只剩金钗随惯性滚动的磕碰声。

时非渺盯着两截的金钗看了半晌，突然扬起嘴角，露出她常有的灿烂笑容，抬眸对德妃柔声问：“母妃紧张什么？”

幼时母妃为得圣眷险些将她打死那一刻起，她们之间就已如这支金钗一般了。

“浅月的尸首就在渺渺宫中呢。”

“不可能！”

德妃尖声呵道，又反应过来担心吓到女儿，放低嗓音解释：“今早她出门时还好好的，本宫今日可一直在殿内，此事与本宫无关。”

时非渺眸中仅剩的微光暗淡下去，垂下眼睫遮住神色，不理会德妃，只回首冲殿门方向行礼。

“皇祖母，渺渺没有想问的了。”

见时非渺裙摆微动，离自己越来越远，德妃蓦地想起十多年前太后从她身边接走渺渺的那天。

渺渺也是这样，挪着小碎步去搀扶太后。从那天起，她妄图弑女的真面目在渺渺心里留下深刻的一笔。

脑中像有钟声敲过，德妃突然反应过来，顾不上给太后行礼，慌忙起身想拉住时非渺，却踩在金钗上跌落摔倒。

她像失去所有力气一样，再也没试着站起来，只是蓄着眼泪抬头哽咽道：“渺渺，你有没有吓到？是母妃没有管好下人，你不要害怕。”

时非渺置若罔闻，将太后搀到主位坐下后，却听见太后先开口为她出头：“你关心自个儿的清白就好，何必在乎我们渺渺的心思。”

时非渺感受手背上温热的触感放松了些，被堵上的心口好像突然能呼吸，示意宫女将布条摊在德妃面前。

德妃坐下的角度刚好，还在场的这三人都能将布条上的字看得一清二楚。

【梅妃暴毙因我，天煞孤星命格因我，浅月唯有以此身向纯宜殿下赎罪。】

“冤枉啊！”

“太后，梅妃与我自闺中就是密友，我怎会害她？定是有人杀害浅月嫁祸于我！恳求太后明察！”

回应她的，是瞬间被她抛之脑后的女儿时非渺：“唐家姐姐今日不在太医院，渺渺已经向唐尚书府上下过帖子了，想必她快已到宫门口。是否他杀，还由唐姐姐验过尸再论。”

太后称赞地看时非渺一眼，才面向德妃冷声道：“你如今还是先解释解释，梅妃暴毙当天你在凝香宫外徘徊许久的事吧。”

德妃殿内发生的一切，非晚并不知情。

此时她正在栖霞殿的书房，身后是空空的书架，身侧是积灰的桌椅，面前是一摞又一摞那三位宫女从永乐宫书房搬来的藏书。

赞美五公主，谢谢五公主。

她的这三位宫女当真很有眼力见，没有现代世界死板的形式主义。

五公主嘱咐非晚不能随意进出，那她们替非晚去书房拿书，总不算破戒。

其实三个宫女心中也权衡过利弊。

虽说这些书都是五公主珍藏多年的，但毕竟她们殿下也说过，书考在即，纯宜殿下作为她的妹妹，考差就是连她的脸一起丢。

为了守卫殿下的面子，拿几本书而已，殿下定不会计较。

但等她们按照非晚的要求搬来整整一桌子书时，才顿时醒悟惊觉不对。

成功卡bug让底层npc陷入卡顿循环拿书的某位玩家：嘻嘻。

打发走恢复程序运行的npc，非晚伸手拂了拂这几摞书，在心中对五公主又下了个标签：文盲。

无他，只因这些书都太太太太太新了，毫无翻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