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政儿，你去哪了？”荆钗布裙仍不失美貌的赵姬端着野菜羹，“可以吃饭了。”

“阿娘，我没去哪。”赵政接过赵姬手里端着的滚热羹汤，“羹汤烫手，我来就好。”

赵政将热羹放在小桌上，动作麻利的收拾好桌子，又环顾凌乱的院子，“那些人又来找阿娘的麻烦了？”

“政儿，我没事。”左右这些人也不敢要了他们母子二人的命，只能做些小事来折辱他们母子。

就是苦了政儿这孩子……政儿这孩子什么时候出生不好呢？偏要在长平之战后顶着全赵国的恨意与恶意出生。

赵姬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父亲走了多少年了？”赵政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还依稀记得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经常会抱着年幼的他兴致勃勃的逗弄。

“四年了。”自从她的丈夫离开赵国后她和阿政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四年了啊……”都已经四年了，父亲曾来信说会接他们回去，可是过了许久都杳无音信，父亲会不会已经有了其他妻儿？那他和母亲又该如何自处？

“政儿是想父亲了？”赵姬摸了摸他的头，也不知道是在宽慰赵政还是宽慰自己，“你父亲一定会接我们回去的，一定会的。”

赵政下意识地想摇头，又怕刺激到赵姬硬生生顿住动作，他幼时受人欺凌时也怨怪过父亲丝毫不顾情谊。可若是父亲没有逃脱，或许他们一家早就死了。如今父亲被华阳夫人认作继子，赵国那些贵族才投鼠忌器，只是三不五时的借由一些不伤及他们性命的方式宣泄他们对秦国的恨意。

“政儿，你现在还会去找燕太子么？”赵姬拿起针线篮子开始刺绣，她每日都要做些绣品拿去卖才能换些钱。虽说母家有意帮扶，可也不会面面俱到。她日日熬夜刺绣，至少不用事事都依赖母家。

“我没去找丹兄，丹兄这几日说他要苦读典籍。”赵政动作麻利地收拾着碗筷，之后又把屋子打扫干净，“明日我再去找他。”

“那你去哪了？莫不是和人学坏去了？”她的政儿是天之骄子，秦国未来的王上，又怎么能和那些野人混在一起？

“母亲放心，我没有。”赵政从怀里掏出那卷犹带着墨香的《郑风》摆在桌上，“这几日我去给人抄书赚了些钱，晚上我便把钱交给母亲。”

阿娘并不识字，不然很容易便能看出这卷书上根本就不是赵字。

“政儿……”摸着赵政手上厚厚的茧，赵姬泪盈于睫。若是……若是异人能早点把他们接回去，政儿也不用吃这么多的苦。她的政儿可是天之骄子啊！

“母亲，没事的。”赵政倒是没什么感触，阿娘为了让他们母子活下去都能做女红到深夜，他这点算什么？

他每次收拾完那群混账都会从他们身上拿走一些值钱但是不起眼的小东西，久而久之他竟然也存了一些钱，只不过为了合理化这些钱的来由，他时常出去找些活儿做，“不过自食其力罢了。”

“可是你本该……”赵姬抽抽噎噎，把赵政搂进怀里轻轻拍抚，“你本该是秦国尊贵的公孙啊……”

突然被自己的母亲抱住，赵政身体一僵又缓缓放松。他只能试图安慰自己的母亲，“我们现在只能等，等父亲接我们回秦国。”

还要等多久他们母子才能被接回秦国？赵政不知道，赵姬更是不知道。

但是现在的他们，也只能等。

两年后，在赵姬的日盼夜盼里，终于盼到了昭襄王崩逝，她的丈夫异人被立为秦国太子，他终于有能力把赵姬母子接回秦国了。

“阿娘，我去寻丹兄了，我想向他告别。”用过朝食，赵政就去寻燕丹。赵政记得燕丹朝食后会练剑。他马上要回秦国了，若是再不去见丹兄一面，再相见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快去快回。”赵姬点点头，燕太子是个好人，这两年若非不是他时常接济，她和阿政早就死在了冬日北风里。

“好。阿娘，别忘了把我的那卷《郑风》带上。”吕不韦派来的心腹正在替他们母子张罗路途上需要用到的东西，一时半会也走不了。

想到父亲说服自己素未谋面的大父把自己和母亲接回秦国，赵政心里说不出的畅快，跑起来就越发轻松。

“你这孩子，这一卷书也值得你这么珍视？”马上要回到秦国让她心情愉悦，赵姬含着笑意将那卷《郑风》收好，“到底是谁送给政儿的能让政儿你这么上心？”

虽然赵姬不识字，但是她也看得出这卷书简上字迹娟秀小巧，不像是政儿写出来的字迹。莫不是哪个小姑娘心悦她的政儿才用如此委婉方式表白心迹？看政儿对这卷书的态度，也不是全然对那姑娘无情。只可惜政儿要回秦国了，那个女孩想是配不上秦国未来太子的。

“丹兄，我来找你告别，我马上就要回秦国了。”赵政话音未落，他身后就突然窜出数个膀大腰圆的身影。

“你个小杂种，我总算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