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霁拉着韩维寅坐下，憾山寺有一片竹林，清幽静谧，林里有一个小小的木桩子，初霁像小时候那样抱着韩维寅的臂膀，拱在他肩头，“我那时怨极了你，我小时候出痘诊，你在书院，二哥在武院，青岚姐姐守着我，怕我抓破留了疤，就整宿整宿的不睡，看顾着我，所以我不肯原谅嫂嫂。”

韩维寅知道，青岚是横在他与小弟小妹之间的沟壑，他也曾想过，若是他那时未娶王静芝会如何，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他想那么多，到后来还有松哥儿，难道他真的要让他这个儿子变成京城的笑柄么。

初霁贴着韩维寅，轻轻说道：“哥哥，我不想如此，一旦这般嫁了，我便是谁的夫人，谁的母亲，还有可能是谁的主母，来来往往皆是烦扰，不得清静。”

韩维寅心下软了，初霁最是吃苦不过，韩家曾经贫困，韩父韩母的俸禄不够他和小弟两人的日用，初霁就敢带着青岚上山采那种极其稀少的药草回来种植，说起来真是天方夜谭，药草皆是天生地长，没成想初霁竟真是捣鼓了出来，后来越种越多，他才能去的白鹿书院，当了恩师的嫡传弟子，小弟也才有机会好好练武。

那时的初霁多小啊，就敢瞒着他们带着半大不小的青岚去山里讨生存，他跟小弟发过誓，绝不让初霁受委屈，想到如今的官家夫人，又有几人能不受委屈。

韩维寅揉了揉她的头，“你若不愿嫁，大哥在一日，便养你一日。”

初霁摇摇头，“大哥，嫁不嫁其实于我并无差别，我并不想让父亲母亲担忧。以前不懂父亲与你为何总爱呆在书房，后来琢磨久了，就想通了，也许在书房，哥哥只是哥哥，韩维寅只是韩维寅，多好啊。”

初霁笑了笑，“哥哥，其实，嫁给谁我真的不在意，我只是希望有个人，能给我这样一个地方，那里，韩初霁只是韩初霁。”

初霁蹭了蹭韩维寅的衣襟，“哥哥，我不怪你了，青岚从未怪过你，我却怪了你好多年。”

韩维寅鼻子猛的一酸，他不是蠢人，弟弟妹妹的埋怨他不是不知道，但他也是长子，不能任性，若他任性，家中所有人又能有什么前途。

韩维寅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往常深深压在心底的委屈突然冒出了头，眼睛有些酸涩，这个大魏历来最年轻的探花郎仰头，笑了笑，拍了拍初霁的肩，“我替你回绝爹娘，你若选好了人，再告诉我。”

韩维寅知道，无论是刘家还是王家，都是人情往来的人家，那与初霁就不合适了。

初霁笑了，笑的很开心，“哥哥，你不怕我赖着你，不嫁了吗？”

韩维寅敲了敲她的脑袋，隐约有些当时探花郎的风采，朗声道：“韩家最小的姑娘，不嫁便不嫁，我与你二哥养得起你。”

韩维寅难得笑着不停，一点都没有平时谨言慎行的模样，初霁由着他，推推搡搡打打闹闹的，要让韩维寅陪她在阿育王象下许愿，许她一个如意郎君。

韩维寅哭笑不得，阿育王可不是保婚姻嫁娶的神佛，但初霁瞪着他，他摇了摇头，净了手，捐了银，诚心的上香，若是阿育王保佑他让小妹解了心结，那他再次恳请阿育王再给小妹一段幸福的人生吧。

初霁与韩维寅认真的拜了三拜，便离开了憾山寺。

此时却从竹林里走出两人，其中一人淡淡看着初霁对着韩维寅侧头说着些什么的笑脸，转了转手中的佛珠。

另一人弓着身子，头低的很低，“主子？”

“何人？”

进保偷偷瞄了一眼魏明帝的脸色，其实憾山寺本该清场的，只是韩家姑娘的声音传来，主子就制止了，还耐心的听完了全程，进保有些疑惑，但他最是知机，早就打听清楚了。

“主子，是韩世忠御史家的独女，韩初霁，旁边的是他的大兄韩维寅，丁壬科的探花郎，右相王宗铨的三女婿，韩大人还有一个二子，韩维琛，如今在洈水关，洈水关统领庞德元刚为其奏请升任正四品轻车都尉。”

初霁与韩维寅的身影越来越远，已然快不见了，魏明帝转头，轻轻说了一句，“初霁？好名字。”

进保偷偷回头看了初霁，砸了砸嘴，心里有些意动，只是魏明帝这些年清修，对后宫素来寡淡，便是皇后娘娘多年要求魏明帝小选，魏明帝也未应允。

魏明帝裴度是先帝的第四个儿子，陪着先帝打下偌大的大魏，被封燕王，昔年太子早逝，先帝想传位于皇太孙，是天下皆知的事，只是一日千秋宫宴后，先帝抱病，匆忙传位于裴度就离世了，如今宫中太后与魏明帝不亲，民间也多有揣测，只是自魏明帝二十岁登临御极已十三年，便是无人敢说这桩秘闻了。

憾山寺已经了清了场，魏明帝盘坐在阿育王象前，转着佛珠，若有所思，憾山寺主持道了个佛号：“陛下已是许久未来了。”

魏明帝不言，老僧并不在意，似是习惯了，缓缓的敲着木鱼念起了经。

进保探头，魏明帝素来喜爱来憾山寺，因着此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