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
那天陆礼回到都中,第一件事便是进宫面圣。
没想到在宫门前等了半天,最终只等到了大太监的传话,称皇帝身体不适正在休息,等改日再来召见。
如此一等,就是半个月。且这半个月间,一切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陆礼摸不透皇帝的想法,但这半个月他也考虑好了,既然最终选择带着家人留在都中,他便准备好妥协让步的打算。
皇帝想要什么,他给他便是。
不过他所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也就限于交付手上兵权,往后做个闲散侯爷了。若是皇帝得寸进尺,还要对他和他的家人步步紧逼的话......
陆礼微微攥紧了拳,神色平静地看向皇帝。
龙椅上的皇帝捂唇咳嗽两声,并未回答陆礼对他身体的问话。
他垂眸,幽黑的眼珠缓缓转动,扫了眼下方的陆礼,随即又飘向门外。
皇帝忽然笑了两声。
他问陆礼:“陆爱卿,你可知这寒冬腊月的,宁国公为何跪在御书房外?”
陆礼一怔。
趴在房檐上偷听的陆识盈则是恍然大悟。
原来这跪在御书房外的中年男人是宁国公!
也不怪她刚才一直没想起来,在她印象里,宁国公向来心高气傲,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还真的是前所未见。
上辈子,这人也是这样跪在这里的吗?
“......臣不知。”
御书房内,陆礼斟酌片刻,对着皇帝摇了摇头:“求陛下解惑。”
皇帝脸上闪过一抹晦暗,盯着他的脸道:“是因为长乐。”
“因为阿盈?”
陆礼语气讶然。
陆识盈则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那老头跟她有什么关系?!
“陆爱卿,你可知道前段时日,长乐和宁国公府世子的那起争端?”
“回来后,夫人同臣说起过。”说着,陆礼低头,语气中带上一丝惭愧:“吾儿顽劣,改日臣定会再次带她去宁国公府登门道——”
“晚了。”皇帝抬手打断他,摇了摇头:“陆爱卿,如今已经晚了。”
“长乐那日当街打断了宁国公府世子一条腿,事后虽及时请来了名医,又有朕在其中调解了结了此事……可就在昨夜,宁国公府往宫里传来消息......”
“宁国公府世子,死了。”
“......死了?”陆礼猛地抬头。
皇帝“嗯”了一声,语气沉郁:“说是由于腿伤久久未愈,近来又染上了风寒,最终伤口恶化感染而死。”
见陆礼沉默,他又道:“宁国公府内的消息被朕压着,如今还未传出去。”
“可如你刚才所见,看到朕压了消息,宁国公今日一早便直接来了朕的御书房前跪着,话里话外都在要求朕必须严惩长乐。”
“陆爱卿......”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长乐是朕看着长大的,自然是不舍得罚她。”
“可宁国公膝下就那一个儿子,朕也实在是于心不忍啊!”
你于心不忍个屁!
听到这里,陆识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神经病。
她算是知道上辈子皇帝怎么威胁她爹的了,理由竟然是她害死了人。
可这人到底是她害死的吗?
陆识盈回忆起上辈子这段。时间应该是在三个月前,她在街上偶遇了喝得醉醺醺的宁国公府世子。
见他一身酒气难看至极,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调戏她,她暴怒,直接令人打断他一条腿,再扔回国公府门前去。
此事她虽做得骄横,但归根结底是宁国公府理亏,就连皇帝也没借口说她半句,只能稍微暗示她“这回做得过了些”。
见宁国公府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皇帝态度又很偏袒,陆识盈那时很自然地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却没想到这是颗隐藏炸弹,一直埋到了三个月后,专门选在陆礼从战场归来,进宫面圣的时候爆炸!
陆识盈就纳闷了。
印象里这事发生后,上辈子的后来她还去看过宁国公府世子。那人看到她便摆出一副怒目圆睁的样子,像只鸵鸟一样蹦跳着要来揍她,家里人拦都拦不住。
她瞧着都快痊愈了。
现在告诉她人死了,还是因为腿伤没治好......谁信?
而且一个三个月还治不好的腿伤,最后还恶化感染了,你倒是去找找医师的问题啊?
陆识盈想了想,越发觉得这应该是皇帝和宁国公府共演的一场戏,专门做给陆礼看的。
只是没想到这宁国公府竟是如此能牺牲,为了配合讨好皇帝,不惜用一位世子的性命作代价。
皇帝状似关心的一句话,实则已经把害死宁国公府世子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