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别说话,先随我一同离开此处!”
大嫂从随身带着的包裹中拿出两个沉甸甸的钱袋,暗中塞给牢头:
“这几日有劳您了,这些钱两是苏家敬谢的,您留一份,另一份给诸位弟兄们分一分,往后还要仰仗您呢。”
牢头掂了掂,喜笑颜开地收下。
大嫂又从包裹中拿出两件暗色的披风,两块遮面,为苏瑾然和风铃包裹严实,在其余犯人惊诧的目光中离开府衙大牢,来到后门。
那里停着一辆浅紫色的马车,四角坠着杏色的流苏,车窗关得严丝合缝,门上挂着一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两个字——
“朱宅。”
苏瑾然恍惚了一下,朱家,是大嫂的母家。
怪不得这辆马车有些眼生,竟然是大嫂从母家借用来的,看来自己被关入牢中的消息连大嫂母家都已知晓。
更或许,如今自己已经沦为整个沧州城茶余饭后的谈资,区区一个庶女,高攀了夫家,未能为夫家绵延子嗣居然还敢给婆母下毒。
就该让这种毒妇死在牢里!
天色已过酉时,暗夜降临,见苏瑾然有些失神,大嫂命驾车小厮打开车门,低声催促:
“二妹妹先上马车,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一些情形我们在车内详谈。”
苏瑾然踩着小厮备好的凳子,扶着风铃,低头走进马车。
车内燃着炭火,一入内,温暖的气息迎面而来,令苏瑾然冻得发紫的双手稍微活络了一些。
她慌忙伸手试探风铃的气息,呼出的热气灼热她的手背,苏瑾然顾不得自己凄惨的情形,朝大嫂恳求:
“大嫂,风铃已经高热了许久,您若是不厌弃,妹妹求您寻个医馆给风铃看诊,若您也认定妹妹是犯了大罪的人,那请您寻个无人的巷子口将我们放下,我会自己寻其他法子。”
“事到如今,你能寻什么法子?”
大嫂利索地关上车门,摘掉披风的围帽和脸上的遮面,一双杏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苏瑾然。
她从车壁的屉子内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在掌心一粒药丸,又倒了一盏茶,连药带茶一并塞到苏瑾然手中:
“给风铃服下,这是我们朱氏镖局常备的退热药,再厉害的高热,不消一刻钟便能退下。”
苏瑾然眼眶一红,不愿让大嫂看到她落泪便慌忙垂下视线,手指轻轻撬开风铃双齿,将药丸推了进去,又喂她饮了一些水。
大嫂姓朱,名月云,母家是沧州城排得上名号的朱氏镖局,经营着走南闯北的路子。
苏家商贾起家,因为货物经常与朱氏镖局有来往,一来二去,两家便托了媒妁订下姻亲。
朱月云,便成了苏瑾然的大嫂。
虽然大哥与自己并非一母同胞,大哥并不待见自己,但是这位大嫂却并无任何偏见,甚至在父亲责罚自己时,大嫂还会仗义执言,多番相护。
“小丁子,原路返回,路上脚程快些。”
大嫂推开门上的小窗,朝驾马小厮低声叮嘱,鞭声一响,马车便飞快地超前驶动。
她重新推合小窗,看着鬓发凌乱、脸色苍白,原本花瓣一般的双唇干裂出血,双眼遍布红血丝的苏瑾然,深深地叹气:
“没想到,周钧那厮竟然作出这等无情无义之事,瑾然,大嫂绝不信你会给婆母下毒!”
苏瑾然眼睫低垂,一滴晶莹的泪水滑落在青紫的手背上,转瞬变得冰冷。
是啊,她也没有料到,周钧竟然会将自己关进大牢。
世人有俗语,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与周钧成婚的这几年,当真是没有一丝一毫恩情吗?
还是他本身就是薄情寡义之人,虚与委蛇了五年,再也无法忍耐。
泪水朦胧间,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抬眸看向大嫂:
“对了,为何府衙大牢突然放了我,以周家在沧州的权势和周钧安给我的罪名,他不松口,谁敢轻易释放我?”
朱月云听到她的问题,也紧紧皱起了眉头:
“此事说来也奇怪,自你被关进大牢后,周钧便命人送来一纸休书,声称你毒害婆母,周家念在这三年的恩义,要父亲答允周府的条件。”
“条件?”
苏瑾然不禁有些愕然,然而下一瞬她就明白了,周钧果然不会放过任何利益。
“对,周钧要父亲答允放弃你生母的遗物,并且将你送出沧州,永世不得回来。”
朱月云说着,突然顿了顿,声音也稍稍低了下来:
“槿然,你也知晓,玉泽再过两年便要参试春闱,玉萱也到了快要相看的年纪,若是被人……”
苏玉泽与苏玉萱是大嫂的儿子与女儿,已经快要长成,玉泽在书院读书许多年,课业一向很好,玉萱更是遗传了大嫂的相貌和机敏。
若是他们有自己这样一个小姨,恐会连累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