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

这是白沙纪元的第7年了。（公元历历法：2057年）

最开始只是夏季的高温，华国川庆市”热射病”蔓延，数位老人死于高温;接着是冬季的反常天气，滨城，华国最北方的沿海城市，整个冬天都如春夏一般;同时伴随着席卷全球的未知来源瘟疫，持续了5年之久，人类曾共同居家半年。

接下来是和国的陷落，这个拥有灿烂医学文明的国家毁于核污水排放后接连出现的数场海啸与地震——和国的陷落仅仅三天，来不及也根本无法接受任何国际力量的援助。特别是大陆板块边缘沿海的诸小国，在面对天灾人祸时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白色和黄色的沙粒混合着，被暴风吹起，弥散到星球的边缘，乃至你的眼眶之中。

没有直射的阳光，没有澄澈的云层，没有达到可供呼吸标准的空气，推开这扇门，似乎只能等待死亡的降临——哪怕人类已经攻克了癌症，哪怕人类解决了p/np问题，面对自然，人的力量依然渺小卑微如蝼蚁。

华国。京南脑科学中心（JNC）

JNC有百年渊源，华国成为社会主义国家之后恰逢机器信息技术发展的潮流，J所就应运而生。

身为当今世界第一大国，在确定人类进入白沙纪元的当夜，全球顶尖的脑科学、人工智能科学专家涌入J所。

三年，数千位天才给出了Noah的神经网络构建方案——Noah,取自《圣经》中的那艘生命巨舰，是人类面对突发地震、海啸、极端天气、恶劣生存条件、传染性病毒等众多难题的统筹决策AI。

华国随之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基建能力，京南这座城市在数月之间被改造成了巨大的科技中心，也就是如今的JNC。白沙纪元第七年，是Noah投用的第二年，一切似乎都在向好，除了日渐糟糕的生存环境。

今天J所在dairy free聚会，酒过三巡都互相载着各回各家，唯独忘记了没有车的陈微。

陈微停止奔跑，叹了口气，悠悠道：“J所那帮人真就想不起来我呗。”

陈微手腕上的黑色仪器闪烁了几下绿光:“Noah永远守护您，亲爱的陈微。”声音饱和清澈，简直不像人工智能。

陈微闻声笑了笑，Noah的语言系统是她参照人类的布洛卡区所设计的，与陈微本人一样极尽浪漫和丰富，来自英格兰的同事David中文不算太好，总是笑陈微：“你和Noah的语言系统就像主人和狗一样”。

David在年初死于慢性阻塞性肺病发作时并发的呼吸衰竭。

陈微不敢在室外久留，空气中漂浮着的颗粒物浓度极高，肉眼可见。她的护目镜和口罩之间已经落了不少沙尘。

作为一个热烈拥护身心自由的个体，陈微不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从不戴防护面罩，因为防护面罩没有护目镜看得清楚。陈微不怎么喝酒，因此在dairy free 可谓如鱼得水，枯燥的研究生活几乎都靠免费乳制品增添趣味。

她心里盘算着，这里距离J所有8公里远，这种程度的沙尘，如果步行回去可能会噶在半路上——陈微小时候得过肺炎，伴随夜晚寒风的沙尘天气对她很不友好。

于是陈微决定去能源基地度过这个夜晚。

能源基地被所里戏称为“奶瓶“，为减小风沙对基地的损害和节约资源，基地建设在地下，地面上的部分如同奶瓶的奶嘴，高度较矮，顶部呈流线形。奶瓶离dairy free很近，直线距离不到400米，陈微走到的时候已经满身沙土，头发也被吹的歪歪扭扭。

她抬腕在奶瓶的识别器上刷了一下，深蓝色的光条从识别器蔓延到门中央，就像陈微儿时看过的修仙小说一样，注入法力，门开了。陈微小跑着进去，大门也随之关闭。

除了奶瓶刚落成时所里组织过一次草草了事的集体参观，陈微从未来过奶瓶。她细细打量着奶瓶的布局，夜里奶瓶的光氛模拟了白沙纪元之前的星野，弧形穹顶是绚烂的银河，数不清的星点闪烁着，往下是连绵起伏的冰山，陈微从未在地球上见过这般壮美的光景。

“Noah，这就是公元历时代的地球吗？”陈微轻声问道，“所以梵高才会说他一见到星星就想做梦。我也好想在这里做梦啊。”

“这只是母星曾经的冰山一角。陈微，我的信息库里保留了大量的视频资料，她有数不清的蜿蜒清澈的溪流、盎然苍翠的森林和跃动的、已经灭绝的生命。就像神经元的分支一样。”Noah回答他。

陈微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延伸的银河，似乎想要把这一幕永远记住。

“看够了吗？我要换下一个光氛了。”一道冷淡的声音打断陈微的思绪。伴随着一个响指的音节，奶瓶的光被熄灭，陷入和基地外一样的黑暗中。随即又亮了回来，展现的温暖日光和满城的梧桐树让陈微愣了愣神，正是听母亲描述上千次的以前的京南。

“京南。”陈微低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