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药
胡婉笙很快就倒在里屋,睡了过去。
这半个月来,黎今颖一直期盼着让她独自一人的这一刻。
胡婉笙虽然很耐心的教她入门知识,但她总盼望着能有一段“自习时间”,能让手痒的她,肆无忌惮地翻阅教材,顺便回忆手法。
如果是前几日,她此时已经毫不犹豫地冲到墙角的书堆边,拿起一本又一本的外文书阅读,爱看什么看什么,再也无需假装,也无所顾忌。
可是现在,她有些手足无措。
女主角病了。
她按照剧情线的描写,按时病了。
她孤零零地站在胡婉笙的卧室外,陷入思考。
胡婉笙的这场病来得凶猛,排除剧情元素,多半是她的身体内部已经发了炎症。
按照书中设定,女主角本来身体素质就不怎么好,每年冬季的大病就是在不断消耗她的精气神,身体必然一年不如一年。
这一次,胡婉笙还没等到过年,甚至在三九天达到之前就已经病倒,危险程度恐怕远超从前。
黎今颖在疯狂头脑风暴,迅速考虑复盘这个时代她能用上的所有资源。
“得确认一下机器什么时候到,也不知道现在卫生院的消炎药是什么样的,如果发展成肺炎,也没有特效药啊……”
黎今颖越想越焦急。
她要是与胡婉笙不熟悉就好了,生生死死不过是人类必将走向的宿命,她可以用旁观者的视角平心看待。
可是眼下,她才刚刚打破自己心里的马奇诺防线,将将把胡婉笙当作这个时代的第一位好友,就遇上了天谴……
恨也没有用,她得赶紧想办法。
她一个人蹲在窗边,目视远处的苍茫白雪,思考要如何改变胡婉笙急转直下的命运。
她转头看向里屋,原书女主角正躺在床上,裹着花棉被平躺。虽然黎今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想必非常难受。
她不禁有些自责。
如果她早一些注意到,一开始就避免了着凉生病,或许胡婉笙根本就不会遭受现在的痛苦。
可她这段时间只顾着自己的命运,沉浸在乌托邦式的环境中,完全忘记了她此时此刻正处在一本所有人都将悲剧的BE文中。
是啊,他们最后会死。
黎今颖顺势坐在地板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垂下眼眸,情绪渐渐上头。
她其实不是一个擅长交际的人。
在医院时,同科室基本都是话不投机的男同事。作为肝胆胰科室唯一的女医师,甚至有一些无聊的人,拿她打起赌,赌她一定撑不过半年,就会主动申请转科室。
黎今颖了解自己的性格。
她不善交际,也不会轻易信任别人,但她一定不会服输,她比任何人都喜欢赢。
最终,黎今颖赢了。
她成为了那一批新人中最前列的那个人,只留下一个倩丽挺拔的背影。
在这段不健康的竞争期间内,她一向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做实验,一个人去观摩,一个人熬夜看文献,一个人关禁闭练技术。
她被其他科室的同事们笑称为普外孤狼,肝胆胰灭绝师妹。
可是,只有黎今颖自己知道。
她不是排斥交际,她也不是社交障碍,她只是更享受一个人。
现在来到这个未知的世界,甚至可能都不在同一个宇宙的世界,她久违地感受到了名为陪伴的快乐。
虽然胡婉笙的陪伴,是迫使她在眼皮子底下冒充八岁幼童,胡乱写字,故意算错,假装听不懂……
但是,黎今颖也非常享受这场让人宁静的假意配合。
无论如何,她还是想救救这位相伴半个月之久的漂亮女人。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
黎今颖被吓得一激灵,她的第一反应已经逐渐向着胡婉笙靠拢:难道是那些闹事的人找上门来了?
很快,黎今颖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敲门声并不暴躁,且很有规律,甚至可以说是轻手轻脚。
黎今颖来到门前,踮起脚,仰起头,试图从门框缝隙中看清来人的身份。
“是我。”
是个男生的声音。
黎今颖长长地舒了口气,听出来这是男二号聂浚北的声音。她在心中感慨,虽说也不是能抗事的人,但总归不是外人就好。
她踮着脚尖,努力够到了门闩的位置,努力用小手拨了好几下,才成功打开了家门。
门一开,两个小家伙同时愣住。
黎今颖原本以为聂浚北只是因为下雪提前放学之类的,早早回家写个作业。
但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黎今颖大脑都放空了。
——聂浚北的棉袄上蹭了不少血,连脸颊上都留着一层擦拭过的淡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