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大人 1

仪最先发现古毅已经没有了呼吸，她毫无反应，仍然像往常一样擦拭他的身体，保持整洁。当她触摸到他冰冷的身体时，哀伤在她脸上无法掩饰。

古思淼望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发现她一下子老了很多，明明只有四十五六岁，但苗湘仪的两鬓已经生出了白发，身子也略显佝偻，犹如年过古稀的老妇。

父亲的离世，再加上母亲的模样，让古思淼感到难以忍受，他命令自己要振作起来。深吸一口气后，他就去帮助母亲的忙。

在办理葬礼的过程中，全轻舟向研究所请假，几乎每天都陪伴在古思淼身旁。古思淼虽然不愿意让她受到影响，但却抵挡不住全轻舟的坚持。他的心情复杂，一方面担心她的到来，害怕自己无法顾及到她，另一方面却渴望她的陪伴，因为眼下的情况需要一个支撑。

全轻舟理解，她无法插手葬礼的事务，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在古思淼身旁。

不过，与苗湘仪不同，古思淼并未表露出失去亲人的痛苦情感，相反，他显得太过平静。

这份平静，在全轻舟看来，似乎不太符合古思淼的性格。隐藏情感并不是他的作风，除非是承受不住的重创。

没想到，一个月后，另一场沉重的打击接踵而至。

苗湘仪——也离世了。

她的离去太过突然，但她似乎早已预知这一天的到来。因为在她生命的最后两天，她已经嘱托古思淼处理后事：

“小淼，对不起，我想去陪你爸了。”

“你别怪我和你爸，把你丢下不管，其实我跟你爸都知道，你已经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了。”

“但你爸生病了，他一个人在那边，我不放心，所以原谅我好吗，让你妈再任性最后一回。”

古思淼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哽咽，强迫自己拉起嘴角，点头答应了苗湘仪的请求。

苗湘仪看着古思淼的面容，情不自禁地开始流泪，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脸：

“我和你爸都觉得很幸运，能生下你这么棒的孩子。”

“能生下你真的太好了，因为有你，妈妈和爸爸过得很快乐。”

“可是，我和你爸有没有当好父母这个角色呢？如果没有，来世你来当我们的父亲吧，我们再做一家人。”

苗湘仪依然是那个苗湘仪，仿佛年龄对她无关紧要，不会影响她的俏皮。

古思淼握住母亲的手，被逗得笑出声：

“才不要，当你和爸的孩子已经够折腾我了。”

“是吗？那真是辛苦你了，之后你可以好好当个大人了。”

“妈——其实——你和爸才是我见过最好的父母，能当你们的孩子，是我的幸运。”

苗湘仪听到古思淼发自内心的话语，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

“对不起，孩子，真的对不起。”

“答应妈妈，你一定要好好生活，和轻舟一起过好日子。做事情不要太着急，免得累坏身子；别随便为人出头，免得受到伤害；还有，如果遇到麻烦，不要一个人承担。”

古思淼听到这些话，喉咙似乎被什么堵着，但他还是强忍住流泪的冲动。他紧紧回抱住母亲，发现母亲的身体过于瘦削，这让他更加难受。

“好的，妈，你别说了，先吃药吧。”

“我没事，我觉得身体挺好的。等我死后，我的葬礼从简就好。你一年来看我和你爸一次就够了，不用常来。如果让我发现你没好好照顾自己和轻舟，我会托梦来说你。”

……

一阵沉默，古思淼听到“葬礼”，心脏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嗯，我听你的。”

“但你记得一年要来一次啊，让我们知道你过得怎样。”

“放心，我每年都会去看你们，和轻舟一起。”

苗湘仪听到这句话，仿佛最终放下心事，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两天后，在全轻舟的帮助下，古思淼整理好了苗湘仪的容颜，如她所愿，从简安排了葬礼。这期间，古思淼依旧没有掉下一滴泪，仿佛真的成为了母亲口中所说的“大人”。

可成为大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

古思淼学着去平静地看待这一切的变故，慢慢接受一件事——

在他20周岁的这一年，他真的失去了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