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很多。”靖瑶想了想,“……不好意思啊,晚上总想讲点地狱笑话。”
福康安选择避重就轻:“……那你可曾听过什么睡前故事?”
靖瑶继续盯着天花板:“听是听过……小时候看别人家的家长都会给小孩讲睡前故事,我也缠着我妈,想让她给我讲点公主的童话故事。”
福康安心说真公主的日子过得也不像童话里的日子,但还是接着问:“然后呢?”
“我妈给我讲了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
“那一周讲的都是。”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缠着她讲睡前故事了。”
福康安:“……”
好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那我给你讲一个好不好?”他沉默半晌,问道。
靖瑶警惕地盯着他:“不许讲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还有狼来了!”
福康安:“……”
这姑娘到底从小听的都是什么故事长大的啊?又是狼又是蛇的。
“好,不讲。”黑夜中,他轻轻笑了一声,格外动听。
“今夜,我讲的故事,要从雍正年间讲起。”
“话说那京城富察氏一家,自随太宗入关后就一直世代为官,到了雍正朝,这一代就更不得了,家族男丁兴旺,只李氏一房就有九子。然而,李氏一家女儿不多,独有两个。其中,长女生得是沉鱼落雁的好容貌,为人处事是人见人夸,更兼她不仅识文断字,还饱读诗书,才气满腹。然而,她性子别人看着虽是一等一的温柔和平,其实尚在闺阁时,也会偷偷跟着哥哥去西山跑马,去香山看红叶……”
李氏指的就是福康安的祖父李荣保,他为了避讳,故以李氏代称。
靖瑶静静听着。
“……雍正四年秋,香山叶正红。已经被赐婚给宝亲王当嫡福晋的李家长女女便央了哥哥,带自己再去游一回香山,看一次红叶。”
“香山红叶是北京一道胜景——若是深秋落日时分去看,眼见得漫山遍野的红叶,连着天边的残阳,仿佛是一把火,自香山烧到天上去了。明时谢榛赋所谓‘殿凭千顶树,地矗半天霞’,半点不假。”
“而宝亲王,当时年纪轻轻已是最受雍正爷看重的皇子,每日读书习武,课业甚为繁重。然少年人惯爱说走就走,肆意潇洒,偶然萌动了去香山放松的念头,他便提前做了课业,一个人带着几个小厮,赶在落日前到了香山赏红叶。可巧,遇到了李家兄妹二人,为了遮人耳目,李家长女当时还特意换了男装打扮。宝亲王有眼不识未婚妻,还笑问妻兄,富察家竟有如此钟灵毓秀的男儿?”
“……”
在福康安舒缓低沉而有感情起伏的声音中,靖瑶边听边遥想当年帝后二人何等的伉俪情深。
等到福康安讲到帝后生子时,她已经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福康安低沉的声音还在屋中响着:
“……故事的最后,是渐渐老去的皇帝,抱着时年四岁的皇后的四侄儿,一笔一划教他学字读诗。然而,在平日该读的诗词外,皇帝总会额外多写一点自己的诗词,让这个孩子跟着学字。”
他安静了片刻,才继续道:
“……一天日色含愁白,三月山花作恶红。”
福康安凝眸看着靖瑶,替她掖好被角。
靖瑶曾问他他的睡前故事是什么,其实,他所讲的,就是老皇帝给他讲的睡前故事——也就是为什么,这个故事他能毫无准备地娓娓道来。
也因为老皇帝以前总给他讲帝后往事,福康安打小就对父母和帝后的婚姻爱情心向往之——即使有时这种爱情并不纯粹。
小孩子总会把最美好的当成真的,他也不例外。
皇帝曾经疑惑为什么自己一个海王养出了个纯情种子。其实小孩学大人行为,永远只会学到最皮毛的部分。皇帝天天在小时候的他面前念叨孝贤皇后,下意识忽略了自己后宫佳丽三千人、子嗣颇丰的事,久而久之,就导致福康安看待其他后妃,就像看自家姨母一样了。
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
它能让一个幼时立志如帝后与父母一般好生经营婚姻爱情的人,慢慢忘了自己的初心,到年纪大了的时候,他已经没了知慕少艾的感情,只记得要赶紧娶一个贤良妇,再生几个儿子,传宗接代,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雁栖湖初见时,古代的那个他确确实实是惊艳于靖瑶独特的思想:她等了未婚夫这么多年,可怨的还是自己才貌俱全,只能关上门孤芳自赏,而非四九城的攻讦她的纷纷流言,甚至是对自己守望门寡一般的等待。也正是靖瑶的一番话,唤醒了福康安对未婚妻的愧疚,还有那深埋心中,不再提起的幼时心愿。
出于欣赏,他为靖瑶作了画。
当然,对于当时那个问题,福康安还是心有余悸的:自己在金川五年,出生入死,早就习惯了这种赌徒思维。福康安觉得他们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