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生
凤青鸾醒过来那天,不周山的天柱动了。
四海八荒的众神众仙闻讯赶来,齐聚昆仑之虚。
天柱下撑着地,上顶着天,圆周三千里,它这一动整个昆仑墟都跟着震颤不已,人间更是地动山摇天将欲倾。
众神眼见天柱崩裂,灰黄的巨石轰隆不断砸下,气势惊天动地,不由心中惶然。人不敢近身,仙家法器便跟不要钱似的拼命往不周山上抛去,但却毫无用处,烟尘弥漫中只能茫然互视。年纪小些的仙君见自家长辈都束手无策,心知留下无用,便干脆往人界去了。如今天界乱作一团,下界凡人经历地裂山崩更不知乱成什么模样了,好歹救一个算一个。
小蓬莱洪阳神君的曾孙淮丰仙君便要拉上好友凤五一道下去,谁知一拉就从凤五怀里拉出个小包子,包子睁着黑溜溜的葡萄眼望着不周山怕得要哭。淮丰平日总爱逗弄小孩,如今匆忙摸了一把包子头顶的软发,留下凤五自己下界了。
众神众仙乱得如同热锅蚂蚁,四周嘈杂不已,凤五抱紧儿子,皱眉望向西北方的梧桐林。他前几日度过雷劫顺利升为仙君,身为方丈仙宗的嫡系首徒,他升了仙照例来昆仑墟梧桐林祭拜仙门祖师,谁知刚到昆仑墟便遇天柱崩裂这等大事。
“爹爹,梧桐林被砸啦!”
凤五听得儿子语气不满又失望,不禁摇头苦笑。昆仑墟梧桐林乃上古凤巢,遗留至今已成百鸟朝圣之地,只是这昆仑墟乃上古神祗居所,寻常仙家哪里进得来,儿子趁他祭拜祖师的机会跟来,巴巴地想来个梧桐林三日游,这还没到地方圣地就被砸塌了一大片,难怪儿子抱怨。
他身旁有人听见便阴阳怪气地道:“天都要塌下来了,你这小娃还有空儿管什么梧桐林!焉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荒唐!”说罢广袖一甩,气呼呼地走开了。
凤五岂不知天柱若真的倒了便是三界浩劫,无人幸免。偏他是个护崽子的,心道我儿雏凤,绒毛刚退不久,哪里知道天柱是什么?和个小娃计较口舌有意思么?
凤五便带着儿子上了一处偏僻的山尖,放下儿子从怀里摸出一件镇山法宝正欲掷向天柱,就见一道白光如同流星般从天而降,迅猛地扎进了震荡不休、烟尘滚滚的不周山。
外围众仙先是一惊,而后一喜。
“天族来人了!”
“白衣长剑,这等风姿、这等功力,定是天族天孙白衍君!”
片刻功夫,一道清朗的男声响彻不周山内外:“天族白衍敬告列位,天柱无碍,众位且安心归去。”余音浑厚有力,大家闻言大松一口气,山仍旧在震,场面却慢慢平静下来。
众仙家终于恢复了仙风道骨的淡然模样,开始有闲心八卦。
“天柱乃上古神物,一旦动荡我等便被那威压逼得靠近不得,白衍君年纪与我等相仿,神力却比我师尊还高一大截,真不愧是杀神转世、天纵之才!”白衍迷弟甲。
“听闻白衍君下凡渡杀劫,整整渡了千年才归天界,果然天纵之才渡个劫都和我们不一样。”白衍迷弟乙。
“听说白衍君已经回天界了?我说,这山还摇着他咋走了?”白衍黑?
“呵呵,白衍君下山告知众位仙门尊者,天柱中心铜柱无碍,掉落的是上古神尊遗骸,他回天界便是要请示天帝敲神钟悼亡魂,懂否?”呵呵黑子一脸的白衍女友粉。
“有人是看见白衍君就开酸,你酸你倒是把人比下去啊!可惜啊,我们白衍君强着呢,六界没人比得上!”这是白衍吹。
白衍粉丝遍天下,凑在一起就掐架。
地动山摇也无法阻挡他们为偶像而战的热情。
凤五在多年前有幸见过白衍一面,杀□□号确是实至名归,只是这些少男少女太青葱,曾经的“天界双璧”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惜……天妒英才,如今天下只知杀神白衍了。
“爹爹,上古神尊是谁?他的残骸为何在这里?”
怀里小人儿奶声奶气的问话将他思绪拉回,他道:“神尊是上古众神之首,相传上古神魔之间发生过一次大战,我们虽然胜了,但却是惨胜。魔祖烛风被诛,但他拼死撞断了这根天柱,”凤五指着远处的天柱让儿子看,“天柱撑着天与地,它一断,三界不存。”
包子这才明白过来,有些后怕地往他怀里钻了钻,他轻抚儿子后背续道:“神尊为了拯救苍生化龙身缠铜柱,用他自己的性命护住三界安然。”包子听后眼睛一亮,原本看着掉落的巨石怕得心惊肉跳,如今却对那残骸露出崇敬的神情。
凤五想到当初祖父为年幼的自己讲述这段故事的时候自己仿佛也是这样的,英雄的传说总能带给孩童勇气与向往。他刚想张口再说些神话故事,忽听有个清泠泠的女声在高处问道:“他的残骸缠在那里多少年了?”
他心中一惊,猛然回头,一个青衣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一株高大的梧桐树上。
大地在颤抖,树枝在狂舞,可少女坐在树杈上稳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