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场雨果然如秦观说的那样,没下够一天就停下了。
跪在宫门外上书的那些官员,最后在嘉怀侯的痛骂下,都起来了。
嘉怀侯与宣平帝是少年挚友,他也亲眼见证宣平帝一步步从不受待见的皇子,到成为一国之君的所有过程。
所以即便嘉怀侯闲居养病多年,这次还是冒雨拖着病体来为他这个少年挚友解决麻烦,一如三十年前他舍命拼杀护送对方进宫见先帝时那般。
宣平帝靠在榻上,听人禀告嘉怀侯痛骂百官后,又坐上马车回府的全部过程,不禁哑然失笑:“他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孙公公笑着接话:“陛下,您不知道,嘉怀侯嘴是真损,把那些人的老底儿揭的一点不剩,尤其是说到刘大人未做官时曾被人扒光衣服从青楼里撵出来,那真是半点脸都没给他们留啊。”
宣平帝笑的咳了起来,但又想起往事,笑意突然就淡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对于这个少年挚友,他估计要抱愧终生了。
“把馥罗叫来,朕有事要交待她。然后,把秦观也叫进宫来。”
“是。”孙公公走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周馥罗就过来了。
宣平帝道:“从明天起,朕就打算让你开始接管政事了。”
周馥罗对他的决定并不意外,但嘴上还是要推辞一番,“父皇,您还好好的,为什么要儿臣接管?儿臣不愿意。”
“听话馥罗,爹的精力已经跟不上了,以后朝上的大事小情都由你做决定,有实在拿捏不好的再来问爹爹。”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所以防止生出变数,必须赶紧要将权利过渡。
“陛下,秦太傅来了。”外面太监禀告道。
“让他进来。”
秦观进来先看了一眼皇帝的气色,才跪下行礼。
“不必拘礼了。孙福把东西拿来。”
孙公公点点头,从桌上捧来一个长木匣,交给秦观。
秦观打开一看,里面放了一把戒尺,上面还刻着宣平帝的字。
“这把戒尺是当年朕做皇子时为了警醒自己用的,现在朕把它给你,这个戒尺上可挞天子,下可挞奸臣,见此戒尺,如朕亲临。馥罗,你日后要多听秦太傅的良言,明白吗?”
周馥罗立马应声,“儿臣明白。”
宣平帝点点头,朝她挥挥手:“你先出去吧,朕还有几句话要跟秦太傅说。”
周馥罗点点头,“是。”
等她出来后,秦观又在里面待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
在出门前的那一刻,宣平帝问了句:“你父亲可还好吗?”
秦观回身如实应答:“臣父身体不算太好,昨日回府后,发了一场高烧,目前还在昏睡。”
宣平帝眼中愧色更重,心里想了许多话,可最后只说了一句,“那你们要好好侍候。”
“臣会的。”秦观道。
——
三天后,宣平帝崩,女君馥罗即位。遵遗诏事行,封太傅秦观为尚书令,掌管六部。大赦天下,以明年为建晨元年。
半月后,秦观上书弹劾中书令徐海平贪污,买官卖官等多项罪状,物实俱在。
周馥罗顺理成章下诏,抄没徐家家产,夷其三族。
这些是周馥罗正式登位后第一个月做的事,算是有个不错的开头。
但好景不长,不过两月她就彻底原形毕露,先是推迟上朝时间,到最后直接不再上朝了。
时日渐久,她连奏折也不再批阅,而是全部让下边人经手。
秦观求见了十多次,才终于见到她人。
彼时,周馥罗正枕在宫人腿上,悠哉悠哉的赏舞听曲儿。
“哎哟,秦大人什么时候来了,快坐快坐。”
秦观眉间拧出一条竖痕,问她道:“敢问陛下有多久没上朝,又有多久没有看过百官递上来的折子了?”
“朕记性不好,忘了。哎,尚书令,你往旁边站站,挡着我了。”
秦观没动,沉着脸等了片刻后,才从袖中掏出先帝赐给他的戒尺,肃声问道:“陛下可还认得这个。”
周馥罗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尚书令什么意思,要打朕吗?”
秦观寒着脸看她:“陛下说的没错,臣今日就是要打陛下,请陛下伸出手来。”
众宫人瞬间安静下来,歌也停了,舞也歇了。
周馥罗脸色也跟着冷了下来,她大声道:“你们都不想活了是不是,朕让你们停了吗。”
“是。”宫人们又继续奏乐、跳舞。
秦观攥了攥拳头,突然走到前面来,不由分说直接抓起周馥罗的手,狠狠打了数十下不止。
那戒尺打人真心疼,周馥罗想把手抽出来,可无奈秦观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太大,挣脱不开,于是只能硬生生的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