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苏漫。”卫鹤先出声打破了一室寂静，他想问问苏漫的病情怎么样，那么活泼阳光的人怎么会患上抑郁症，还是万念俱灰只能靠药物控制自杀欲望的重度抑郁症。想问问她消失的六年里经历的一切，但他开不了口。他想知道，又怕触碰到她的伤疤；他想了解她的一切，又怕她在叙述里伤心绝望。

他在纠结犹豫里伫立不动，担忧他的苏漫却踩着灯火一步步走向前，抬手轻轻拂过他的额头，眼里晕着化不开的忧愁，“怎么不多睡会，感觉好些了吗？”

看着苏漫消瘦的身影，明明自己生病那么严重回来也一声不吭，如果不是他恰巧发现，苏漫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告诉他。他还天真的以为她生活得轻松顺遂，他那么理所应当的以为苏漫会过的很好。

翻涌的思绪牵扯他的理智，心里的弦蓦然绷断，他猛然张开手把苏漫搂进怀里，语无伦次，“漫漫，我很好。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病，你呢？你每天都不开心吗？是因为什么让你这么难过？难过到患上那么严重的病，你该是庙堂上所有人敬爱的公主，你那么爱笑，笑起来那么好看，我每次看见都移不开眼…”

苏漫想起包里未扔掉的病单和药瓶，心里明白桃花瓣尖尖上那一抹红的来源。她一点都没被卫鹤汹涌的悲伤感染到，内心只有充盈的满足和不可察觉的羞涩。哪有人说话说的好好的，突然就夸起人来了。大小姐的尾巴翘的有点高，这算不算是表白心迹？我是纯洁坚定的单身主义者，卫鹤同志你这么做很动摇军心呀！更何况还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但是小白鹤为了她的事情这么难过，她只好打断他施法了。

“卫鹤，你鼻涕不要掉我头发上啦，我刚洗的头！”

眼睛红红的小白鹤抽抽嗒嗒把埋在漫漫肩膀的脑瓜子提起来，松开手退后一步，满眼水光粼粼，憋着嘴低头看向苏漫，声音暗哑低沉，夹着哽咽，“漫漫，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走之后的生活，我好担心你哇呜呜呜呜。”像小狗呜咽，细声细气的抽泣，眼泪一颗颗砸到地上溅开小水花，偶尔几滴沾染在胸前晕开一片水渍。

苏漫看着悲伤到不能自抑的卫鹤，心中像是无端被人打了一拳。那样一个清雅风正的人现在站在她面前，为着她那么一点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破事哭成这样。小哭包小时候就老被她欺负的眼泪汪汪，那时只觉得小时候的卫鹤像神佛跟前的仙童，含着泪的样子实在可爱，现在又见着他斜风细雨的样子，她舍不得了。

“别哭，卫鹤。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别哭了，我心疼。那个瞬间的苏漫分不清心疼是因为从小到大深厚的友谊，还是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动。在后来的经年数月里，她才恍然有些事情一开始就有了答案。

苏漫拿着纸巾轻柔地擦拭卫鹤脸颊上的点点水光，捏了捏他的脸：“告诉你之前，我们先确认一下今晚是留在王爷爷这休息，还是回家？”

卫鹤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想起自己刚刚在苏漫面前不顾形象哭号的样子倍感丢脸，明明是自己担心苏漫会不会哭的伤心，结果反倒是自己先哭上了，潮红从眼角褪去转而奔向脖颈和竖起的耳朵尖，嗫嚅着说：“先送你回家吧，医院人来人往的我不放心。”我不想别人看见你睡着的样子。最后一句话藏在心底，只有穿过灵魂的风才知道他的秘密。

他们相携着走到病床旁收拾东西，苏漫拿起她刚刚跑了几家店子才挑好得围巾和手套递给卫鹤，“呐，送你的。”

卫鹤盯着面前粉白相间的手套和围巾不知所措…

苏漫看他半天没接，欣喜的强调，“怎么了？高兴傻啦！不要不好意思，我还特意挑了个小兔子的，看和我的包包多搭配，别人一看就知道是我送你的。这算是我送你庆祝我们重逢的礼物。至于回礼，就把你那个青灰色手套围巾送我吧。”

这算是定情信物吗？卫鹤盯着粉色毛毛上的小兔子仔细揣摩，“漫漫，我那个青灰色的不好看，我再挑一个送你吧。而且粉色也太…”

苏漫眯起眼睛，“嗯？太什么？本大小姐第一次送人礼物，你不要不识好歹。”

不是第一次，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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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那年，爷爷的庄稼还没收割，妈妈的工资还没发，所以六岁的卫鹤没有新书包，他背着家里给的工具包走在上学的路上，黑漆漆的工具包里有一股铁锈味，和周围五颜六色的奥特曼芭比公主格格不入。

卫鹤坦然的走着，心里全是即将升学的兴奋，“卫鹤，等等我。”身后传来小女孩清脆的声音。他停下步伐，等待着奔跑中的女孩停在他身边。

六岁的卫鹤比苏漫矮了半个脑袋，“你干嘛不喊我一起上学，我差点迟到了。”苏漫气喘吁吁，转眼注意到小少年身上斜挎的工具包，她好奇上去拎了拎，皱着鼻子娇声抱怨：“好重啊，卫鹤你背着不累吗？”

卫鹤摇了摇头，视线在苏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