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玲珑随心至
天子一怒,流血漂杵,乾隆对前朝的冷酷专擅引得百官人心惶惶,后宫也同样如此,尤其是两位处于风口浪尖的皇子,永璜自上次被乾隆申斥扑打,自觉无颜见人,心情郁结,已卧病在床一月,永璋才十四岁,险些被吓破了胆,连带着纯妃也在丧仪上被痛骂了一顿,如今也刚解了禁足,就立马到了太后宫中请安。
提及二位阿哥之事,纯妃不觉潸然泪下:“孝贤皇后生前对众位阿哥和公主都是一视同仁,慈爱有加,两位阿哥犯了忌讳,被君父责骂也是理所应当,咱们大清素来以孝治天下,妾身只求稍稍宽待三分,不要叫人无地自容了才是。”
太后见她如此,也是无奈,但皇帝已经颁布上谕,纵是太后也不好明着干涉,只得安慰道:“永璋总归是皇帝亲生的,年纪又小,虽说这次犯了错,但皇帝也不会总拿着不放的,你且宽心罢。”
娴贵妃看着脸色憔悴却不得不强颜欢笑的纯妃,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膝下荒凉,纯妃却是儿女双全,育有三阿哥永璋,六阿哥永瑢和四公主祎宁,若非是纯妃出身缘故,这贵妃位置怕是也轮不到她来做,二人关系向来微妙。
她略一沉吟,也劝慰道:“皇上爱重大行皇后,这才罚得重了些,毕竟古话有云,溺子如杀子,也是为人父教训儿子之故,过些时日,等皇上消了气,自然无恙,况且皇上只叫闭门思过,再处分了几个师傅谙达,事后还叫人改了实录,也算是全了两位阿哥的颜面了,又何尝不是一腔慈父情怀呢?”
娴贵妃这话说得很是漂亮,太后不由赞赏,从前只觉得娴贵妃为人刚直,说话也不大中听,没成想历练了这些日子,倒是长进了不少,便也动了立她为乾隆继后的心思,只是想起孝贤皇后,不免又伤心起来。
转眼间,孝贤皇后丧期已过,合宫除服,只是笼在紫禁城上的阴霾却并未因为时光的流逝而散去,反而因着金川战事不利,更添几分凝重。
这一日,夏雨荷正牵着紫薇柔嫩的小手走在御花园赏景,近来她得了太后特许,得以带紫薇回永寿宫小住几日,母女二人并不常有这般相聚的时日,纵使是这般漫步于朱墙之间,于夏雨荷而言,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母女二人正自在说话,却正撞上了神色郁郁的吴书来,吴书来见到夏雨荷,如遇救星,虽说乾隆已经慢慢走出皇后薨逝的悲痛中,政事也渐渐步入正轨,但行事风格较之前大相径庭,若说从前是宽严相济,春风化雨,如今则是动辄得咎,雷厉风行,无人敢直撄其锋,思来想去,也唯有夏雨荷尚可劝慰一二,这才巴巴儿来请人。
夏雨荷问了缘由,当即备下汤羹,带着女儿赶了过去,谁知刚到养心殿门口,便听到里头茶盏清脆的碎裂声。
时值盛夏,殿外铺开一天一地炽烈的日光,灼热的熏风格外撩人,直直扑入殿内,却丝毫无法撼动积蓄的沉重。乾隆一身家常便服,坐在炕上,神色漠然,几如肃杀秋色。
见到夏雨荷带着女儿进门,乾隆面色稍霁,收敛了几分冷厉之气,夏雨荷也不问他原委,只是从带来的食盒里取出一碗汤羹,淡然道:“皇上,天热,先饮一碗汤羹消消火吧。”
夏雨荷温柔低首,声音清冽明净,如冷泉铮淙,幽谷回响,无端叫人生出几分痴许之意,乾隆微微叹气,待试过毒后,接过瓷碗,由夏雨荷伺候着喝了半碗,只觉得胸口沉郁之气略有和缓,忙问道:“这是什么汤?”
夏雨荷莞尔一笑:“这是四君子汤,君子有道,于饮膳亦见真章,皇上本就有胃疾,近些日子又忙于政事,心悸失眠,妾身就加了些酸枣仁,益气健脾是最好的。”
紫薇也冒出来,唇边带着小小梨涡,很是可爱:“额娘说皇阿玛是君子,君子喝君子汤,这就叫相得益彰。”
乾隆闻得女儿的童言稚语,脸上终于浮现了些许淡薄笑意:“那紫薇知道里面有些什么吗?”
紫薇眨了眨眼睛,掰着指头:“知道,人参、白术、茯苓、还有甘草!”
乾隆失笑,伸手将紫薇抱在了怀里,摸着她粉嫩的小脸蛋:“朕的小紫薇果然天生聪慧,懂得还真不少呢,比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哥哥强多了。”
夏雨荷见乾隆弃了寻常偏好的绛色、明黄,仍着素净的雪青,便知他心中尚在介怀,微微欠身:“皇上,紫薇年幼,如何胜得过两位兄长呢,况且,两位阿哥到底是天家骨肉,孝贤皇后生前对众位阿哥和公主皆是视如己出,倘若她泉下有知,料想也是于心不忍的。”
“正是如此,这两个孽障才可恨,皇后视他们如亲生,却无哀慕之忱,无孝敬之心,行事荒诞,不知体统,连基本的人伦义理都不知,朕的江山若是交到他们手里,岂不酿成大祸,他们从此安分守己,好生度日便也罢了,若日后再有僭越之心,朕绝不轻饶!”
乾隆说得决绝,夏雨荷也不好再多言,紫薇却在这个时候拉了拉乾隆的衣角,乖巧道:“皇阿玛不要生气,紫薇昨日跟着额娘读书,书里说,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