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开一局命薄如纸?
“哎,你别推我,别推我!”“你干嘛!”
街头忽然一阵骚动,如水的人潮你推我搡地往城门方向涌去。时逸赶紧让道一边。
“卫玠!卫玠!”
“快快快,卫玠在游秦淮!”
时逸正打算让绿绮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突然听到人群中男男女女由远及近的呼喊声。
卫玠——大晋第一美男,极善清谈。
十岁时便因粉雕玉琢,似是玉人儿而名扬整个洛阳城,因着美貌青史都留了名,容貌自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却是胆子太小、粉丝又太多,竟是因被围观惊至一命呜呼。
原来古代人追起星来,也是这般疯狂啊,时逸感叹道。
在这信息如此闭塞的年代,不买热搜,不上电视便能红成这样,这得是何等的天人之姿啊?时逸好奇已极,上一世的职业病作祟,让她不想放过任何一个俊男美女。于是也跟着人群赶了过去。
赶到早已骈肩累足的文德桥,时逸站在桥尾远望,秦淮河中有艘张着彩灯的精致画舫。舫中一人面色苍白,眼中氤氲着水雾,正斜倚着栏杆,恍惚看着微波荡漾的水面,似是对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充耳不闻。
时逸瞧着这人,忍不住屏息凝视,羊脂白玉精雕细琢出的脸庞,一头长而飘逸的乌发披散下来,隐隐泛着光泽,一身荼白宽袍大袖,脖颈处的肌肤细腻如美瓷,好一副病弱娇柔的美皮囊,不堪罗绮,弱不胜衣,似乎一阵风便能将其掀下船去。
两岸与桥上不时有男男女女一边激动地叫着“卫玠”,一边将各种物什儿掷向画舫,大朵牡丹、各色锦罗帕,名家字画、镶金折扇,甚至还有翡翠玉件儿。幸好卫玠的贴身侍卫撑起铁骨伞帮他挡住了飞天而来的许多隐患,不然这弱不禁风的脑袋上非被砸出几个血窟窿不可。
时逸嘴角抽搐,此情此景让她想到了粉丝疯狂应援的场面。
桥尾,时逸身边突有一华服男子高声叫嚷道,“卫公子,在下豫章郡王文才,仰慕您甚久,奉上绝品端砚一台。”
说完身边侍卫将一方沉重的砚台抛向画舫,直直朝那卫玠的额角飞去。
此等诡异举动令时逸目瞪口呆。
这是谋青睐还是谋杀啊?
卫玠手无缚鸡之力,难以自保,在侍卫一拉之力下扑倒,额角重重磕在舫栏边,破了一处,薄得透明的皮肤立时便见了血,红肿起来。
他用锦帕捂住额角,轻轻蹙眉,往飞砚的方向看来,深邃的眼珠如乌黑的墨玉,却硬生生敛下了眸色,失了光泽,黯然神伤。生出十分不真实且物哀的极致美感。
周遭围观百姓见这华服男子莽撞之下竟是伤了卫玠,愤怒地一拥而上,群起而攻之,直把那王文才打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
乘乱躲到一边的时逸,偷偷看向画舫上捧着心口正自难受的卫玠,上一世的职业DNA又隐隐作祟。
大晋的男子,怎得一个赛一个俊秀美貌,这卫玠,饶是她阅人无数,仍觉是一等一的貌美,只可惜像是身体不堪重负,随时便会倒下。
这等尤物若上一世出现在她眼前,便是散尽万贯家财也要把人签下,然后小鞭子挥动起来,让他天天撸铁,练到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八块腹肌,打造病娇与肌肉齐驱的极致反差美感。
想到撸铁,时逸突然打了个寒战,缩了缩尚且完好的脖子。
害!老提上一世做什么。
这一世她只是个NPC。
时逸忽觉有些索然无味,身旁的一切甚是吵闹,让她心生烦躁。
转身之际她远远望见,河中央画舫上那病弱美人卫玠的头顶上方隐约闪烁着一行小字——“都别来沾边”。
她顿住脚步。
「一个问题来了,哪些人能看到这些字呢?」
她拉住绿绮,“你看那卫玠头顶上方可有什么古怪?”
“小姐,我没瞧见那卫公子头上有异常之处啊?”
时逸又抓了几个路人询问,无人瞧得见,只有她。
又一个问题来了,
「为什么有些人头顶有字?比如许灵胥、卫玠,有些人却没有字,比如她和街上来来往往的大多数人?」
她回身慢慢踱着,往摘星楼走去。
这短短的一天对于时逸来说,过分跌宕。她不敢去细想那另一端的世界,失去了独生女儿的父母,会是怎样的悲痛欲绝。那个世间的万物万人万般执念,她已被迫决绝地抛下。
由今而来,从死而生,哀哉,奇哉!
“轮回生死几千生,这回大死方今活。
旧时窠臼泼生涯,于今净尽都掉脱。“
如今的她,在这「大晋群英荟」重开一局,惟愿于这浑噩世间,顺其自然地做一介庸碌昏聩、无所事事的凡夫俗子。
人生何似一杯酒,人生何似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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