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又反复起来,总是咳嗽不断。
偶有夜里发了高热,带着一身黏腻与酸痛,拆开衡沚从远处递来的家书,仅仅只是几个字,也觉得药到病除,伏在床边回了信。
她从来只会写下“安”,绝不将自己倒霉的境遇与他过多言说。
就如同平州如何,他也从来只说平安。
家书这种东西,从前从不曾收到时,也不觉得有多温情缱绻。
如今三五日一封,风雨不断,才发觉切实地有了人冷暖关心的好处。
身在牢笼也不觉得是困兽了。
阿姀一日过一日地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断的消耗透支,只怕从前被下过的药余威尚在,又一直劳碌焦虑,只怕是大病将近,要赶快把手头的事情全都了解了。
正想着这事,小金氏推门进来,看着急匆匆地。
阿姀那字练到一半,被猛地一惊,算是整张都废了。她搁下笔,捂住唇咳了几声,单薄的春衣拢在背上,清晰地看到了背脊上突出的骨头。
小金氏愣了愣,几步走过来,拍拍她的后背,“你也是,这天气尚阴冷,怎么好早早换上单衣啊。”
说起这茬来,阿姀便不由得心中冒火,身体侧了侧,挡开了她的手,“少来,我素来身强体健,为何缠绵久病了这大半年,你还不知道吗?”
堵得小金氏没话说,她方想起自己做过的亏心事来。
阿姀药中下的相冲的药材,确实是她做的不假。那时刚刚相识,阿姀又素来对她不客气,且小金氏向来就任意妄为,将谁当做敌人便下手毫不客气。虽说对待熟人又是另一种态度,可终究当下是恨阿姀能住进长升殿的,自然办了错事。
小金氏绞着手,实是难为情,“我……我是一时糊涂嘛,没想着要你命的,当真是错了。”偷偷看一眼阿姀的眼色后,又低下声音,“你别生气嘛。”
稀奇。
虽说上次与她讲清了利害,也拿捏着她的把柄,但金妞妞此人,素来就不是轻易道歉的人。
她间接害死了许美人呢,直至今日都不曾说过一句连累了她心中愧疚,仅是对待自己,又岂会轻易地说出错了这种话呢。
不对。
阿姀长眉一紧,略显苍白的脸色,肃穆的神情,实属冷峭美人。
“你有什么事要求我?”阿姀一针见血,审视着面前站着的小金氏。
果然是瞒不住。
从一进门的刻意关心,到方才的软声道歉,都步步彰显了她的心虚。
“你看出来了啊。”
小金氏垂头,半晌就这么沉默着,阿姀也不搭理她。
直到她自己开了口,“上次你对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阿姀抬眼一瞧她,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慢悠悠地从喉间挤出“嗯”来。
上次,不过是半个月之前。
就在小金氏又一次闲来无事,将桌椅茶点摆在崇安殿前的空地上,一边悠闲地吃着喝着,一边看着阿姀爬在高高的梯子上描纹样,口中还絮絮叨叨不停时。
“你是不知道,前几日趁着陛下不在,家中又派了人来,问我子嗣的事。”说到此处,便是杏花糕都不香了,“这岂是我费功夫就能成的事?我日日是坐胎药喝着,八段锦练着,连一点御医不让吃的东西都不碰,滴酒不沾。”
阿姀听着身后传来的抱怨声,停下了手中的笔。
“我甚至,连最近都隔几日就跑去行宫,借着送吃食送汤水想他了的名头留宿。我初初进宫时父亲便说了要我尽快怀上,可我是真的没办法啊!”她愁得垮着脸,开始往偏里想,“如若不然,那我去寻个大师算一算?让他给我开个偏方?”
小金氏也不止一次地怀疑过,是否是陛下的问题。毕竟宫中的女子这么多,这么久了就没一个能把孩子生下来的。从前司天监都说是诞育龙嗣时机未到,可陛下眼见着将要不惑之年,这个时机却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她又不敢说明心中的疑惑,只能两头受气,一忍再忍。
阿姀却才研究透了这困扰她近一年的秘密,虽说至今不只是谁干的又为什么,可为何久久不孕的这一事,还真就给给她指点指点迷津。
“你凑近点。”她坐在高梯之上懒得动,便指挥着小金氏过来,“事到如今,只要能生下孩子,继承了沈氏的香火,皇位后继有人了,你便可登至后位,甚至成为太后。”
阿姀诱导着,“如此,你只要有了孕,不久解了燃眉之急吗?”
小金氏一愣,“你的意思是……”
阿姀宛转笑起来,比枝头新萌的迎春花骨朵明艳,“我可什么都没说。”
半个月后,小金氏又一脸认真地站在她面前,竟是毫不怀疑地照做了。
“我试过了,我一点问题都没有,但你得对我负责。”
阿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