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泽
因着阿姀与秦胜光一心想要顺势揪出背后给河水投毒的主使,所以衡沚命段参带了巡防营的一队人马,满城宣扬只有喝昌庆楼的水和煎的药,怪病才会好。
流言一起,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部分百姓则对章海破口大骂,说他攀上了官府,擎等着借此困境捞钱。
商户们也在骂章海,说他仗着商会大掌柜的名声如今摆谱是越来越大,那昌庆楼的水与旁的又有什么区别?
章海也是寻常人一个,一出门碰到人人喊打,心中也愤懑难平。
这事还是苏岚为他挑明的,说州府如今要抓贼,我们小老百姓的自然要大力配合。
倘若抓住了,自然皆大欢喜,如今的场面便可以平息了,于整个昌庆楼也是大功一件。
即便是抓不住,也算是你章海出钱出力,好在源头已然找到了,在昌庆楼施药一事也人人看在眼里,自不会损失什么,得了声望的还是昌庆楼。
至于现在有些人骂,骂就骂了,言语之快而已,又何必放在心上。
双耳一堵,天下太平。
章海心里这么一琢磨,事实也确实如自己夫人所说,便心宽了不少。
况且骂声也并没持续几日,情势便有了进一步转变。
巡防营由段参带领,将护城河能取水的地方全都守住,家中有引水自护城河的也尽数封禁。
昌庆楼少本就有许多百姓排队领药,流言之后,便更多了,日日灯火通明,不间断地从井中取水。
加之另遣了一队人马去上游河道处清理尸首,进程一快,得病的人也渐渐少了。
等到人尽皆知时,陷阱便如此布下了。
是夜。
施药直到子时,人群才渐渐散去。
准备擒获前来下毒的人的公堂兵卫,也已然埋伏在了昌庆楼后院的厨房中。
夜深人静,只剩一点月泽倾泻在青石板上。
厨房对面的小小柴房中,衡沚与阿姀早就吹了灯,静静地等着鱼上钩。
窗户上故意划破的一道口子后,隐隐约约可见衡沚的身形动作。
阿姀趴在他身旁,用气声说道,“若今夜抓着人,是不是至多明日夜里,你便要走了?”
手撑在膝上,阿姀不经意紧抓了一下掌下的裙子。
“嗯。”一片黑暗中,衡沚勉强凭着些夜视的模糊,低头看着半弯腰的阿姀。
她身上面脂的香味,幽微地传来,令衡沚忍不住想起前面几夜,怀抱着阿姀入眠的安然。
自他从楼关回来,寝间的小榻便撤掉了。
阿姀困得神志不清,自己不想睡小榻,也不想衡沚风尘仆仆回来不得安寝,两人便躺在一处,凑合睡了。
很多事在感情中都去水到渠成般自然,就像那一夜,原本堆放在两个人之间的被子,等到人梦了周公之后,便悄无声息地踢开。再等到天亮,已然手臂绕着手臂,脊背贴着胸口了。
再说回同寝,也是一回生,二回熟。
第二夜时衡沚晚归,带着一身寒意洗好了上床来时,阿姀背对着他睡着了,迷迷糊糊念了一句他的名字。
衡沚掀开被子的手一僵,还轻轻应了一声,而后才发现她又睡熟了。
阿姀披散在床上的发丝柔软顺滑,像锦缎一般。
衡沚轻手轻脚地将它们拢到一边,生怕压疼了她。
寝衣没遮住的地方,一点皙白的颈子,隐约可见的耳垂。
阿姀的耳垂未曾打孔,指腹触及便觉得莹润可爱。
于是人也忍不住,靠近了她将她抱在怀里,宛如什么生怕丢了的珍宝。
男女之间的设防,便在此一次又一次,轻而易举地约过了。
衡沚心猿意马,口上却还同样轻声附和她,“若是抓到人,消息传开来,楼关那里便瞒不住了。”
阿姀没做声,心中有些酸涩难平。
除了崔夫人与怀乘白,她此生少有在分离时有过如此想法。
或者说在她眼中,鲜少有重要到不忍离别的人。
而今衡沚,也占据了这一亩三分地的绝大部分。
阿姀站直身子,人换了姿势倚在窗边。
黑暗中,便更可以放下心中一切负担。手指捏了又捏,终是忍不住向前探去,触及衡沚衣物的手感,越发上前。
直至感到温热,扣住了他的手。
衡沚一怔,又反过来,将她握住。
天气一阵凉过一阵,夜里尤其。阿姀常在炉火旁煮药,便也穿得少,指尖都是冰冷的。
“很快,很快便会回来了。”他不说任何舍不得的话,对他来说这话不愿启齿,对阿姀来说也不愿提及。
他们对于彼此最为契合的之处,便在于无论对方何在,都能专心地做好自己的事。
像是背靠着彼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