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数
头之望,瞧不上人家姑娘,盛气凌人地退了婚。
郎君还是喜欢这个青梅竹马的姑娘,郁郁了许久,以至于再无成婚的心思。
后来他也没中举,老夫人既失望又生气,寻了媒人挑拣了五六家,终于相中一个将将十六岁的娘子,定在了九月十六成亲。
人便寻来了,婚事托付给了水长东操办。
那日老夫人来时便盛气凌人地,真把这做生意的事看做吩咐了一般,两眼瞧人头顶,“我公公是做过刺史的,虽夫君早逝,也是正派之家书香门第,仅这一个宝贝儿子成婚,铺张倒是不必,但要办得风风光光才好。”
随后递了几版方案给她,她却仍不满意,不是嫌成本太高,便是嫌仪式太简洁,不够守礼。
连给女方家下聘的大雁,也要托水长东来寻,有一根杂毛的都不要。
好不容易磨下了主要流程,这几日又卡在了铜镜上。
连理枝纹的,挑拣太花哨,团花纹又说太繁复不够大气。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祥云纹篆刻瑞兽的,算是大喜的日子一个好兆头吧,老夫人又看上了福寿纹的那一个。
阿姀苦口婆心地劝导,说年轻夫妇成婚,哪有送福寿纹铜镜的,不合寓意。
且猜那老夫人说的什么话?
金簪一扶,理所应当似的,“弄那么花哨的纹样,我个老妇守了几十年寡,又怎么用?嫁进我家门不就是我家的人了,自己家用的东西自然不能华而不实。”
阿姀登时有些端不住笑脸了,几度张口都没说出话来。
您这一身行头,也不像是守了寡日日素服闭门的人呢。
那老夫人,“怎么,我是花了银子的,若做不成,我即刻换别家去。”
郑大在后头盘点货,听了都不由笑了两声。
偌大个恪州,除了水长东,还哪有做得了这门生意的店家。
可当召侯夫人是吃素的,装得花架子不成?
几个人悄悄一合计,生意呢是不做白不做的,至于人家以后怎么用这镜子,那便是家事了,谁也管不了。
如醉擅长挑这些东西,便自告奋勇去筹备。
福寿纹的这面价钱不贵,但镜面不亮,跑了几十里送到东家手中时,她又觉得不够亮,打回去返工。
如醉秉性直,且这些年即便身落红尘,也因才情容貌受人仰视,哪里这样被挑拣过。
不过她似乎天生就适合干这一行似的,再磨了镜子之后递上门,与那老夫人不知说了什么,现在倒是顺风顺水,再没多过事了。
再过至多一个旬日,便是正儿八经的成婚日子了。
今日如醉又上门,是这恶婆婆又开始挑拣人家新妇喜服的事了。
“你们猜她今日说什么来着,说看了送来的喜服,觉得衣服太惹眼了看着不端庄。”如醉几乎是将杯盏砸在桌上的,显然又为新妇不平了,“那衣服与他老儿子的绣样差不多了,只在衣袖处多了些而已,因是女儿家一辈子就这一次,漂亮些无可厚非呀!”
阿姀和周嫂子一同点了点头。
十六七如花似玉的年纪,喜欢漂亮的衣服再正常不过,何况是喜服。
“你怎么说的?”忍不住八卦的心情,急切问道。
如醉这时开心了,嘴角一翘,眼波流转,“我说既然如此,你也换上漂亮衣裳不就得了。大喜的日子,若是家中的女人都穿得不漂亮,客人不觉得咱家没落了?这么一说,她一下子就想通了似的,也顾不上我了,径直出门买衣裳去了。”
阿姀敬仰地竖了个拇指给她。
如醉便又叹着气,“这些年轻娘子们嫁人,便都会遇着这种事吗?枉我从前还一心想着成婚,给自己寻个靠山呢。如此看来,还没被男人辜负,便要被男人的老娘辜负了。”
这种事阿姀自然是没什么话语权的,周嫂子却有些心得。
“那你可说对了,还没入门,舅姑便要给新妇立起规矩来了。我那村子里,都是这样的。”周嫂子一边折,如醉打着下手往篮子里装,“除非性格特别和顺的家姑不甚苛待以外,哪有做人新妇不受委屈的?”
阿姀曾见过新嫁娘,家中父亲善制琴,母家远在桐县,只试衣定尺寸时来过恪州。小娘子长得白白净净,沉静贤淑,性格也温婉,几乎不会驳人。
她的父母也是和善人,这与家中教导有很大关系。
反观老夫人那样子,咄咄逼人不说,老儿子却唯唯诺诺,事事都不敢自己做主。
据媒人所言,初次见面还是人家小娘子率先问好的。
嫁进了这虎狼窝,小娘子的以后可怎么过呢,阿姀咳声叹气,不免替旁人操心。
不过这操心却不无道理。
院子里养的一窝兔子急了还会安静地打架呢,何况是人。
意想不到的事,终究还是在大婚的正日子那天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