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
这样的事呢。
蒋旭想不通,且眼下也没有给他想通的机会。
他掏出一块布巾,将禽骨与鱼骨,还有混杂着香料的土都擓了一些出来,仔细包裹好,便填平了坑抹去了脚印,赶快离开了李子树。
不想黄雀在后,这些举动,让藏在院门后的贺涌看了个原原本本。
贺涌漏夜进了褚惠的书房,将事情悄悄告诉了褚惠。
“他若是知道了,雪抒也一定知道了。”褚惠将手中的书,撂在桌面上,摸不透情绪,“真是棘手啊。”
贺涌拿捏不定,只好再问,“主子的意思是?”
只见褚惠顷刻间露出了愁苦难当的模样来,紧紧攥着拳,似是在做什么沉痛的决定。
“夫妻本是,同林鸟啊。”
在夜里,这句话哀戚又薄凉,如幽微烛火,飘忽难定。
“属下知道了。”贺涌看了看他,沉默地退下了。
世上无人是重如千钧的,最重的,永远只是自己的目的而已。
即便是褚惠,也是一样。
“即便是动手了,也别告诉我。”
褚惠没有回头,在贺涌打开门时,忽然说道。
再问一次,褚惠都生怕自己心软下来,要放过蒋雪抒了。
毕竟是二十年的夫妻,怎会一点情意都没有呢。
可是为了老师,为了自己,为了从不公平的世道,情爱显得太苍白漂浮了。
吴起杀妻,以不明与齐。
为了明己不与崇,不与沈氏一族,做吴起,也是名垂千古的佳话吧。
他褚惠的名字,必将在诛灭听信谗言,新小人远贤臣的沈氏之后,为人人传唱。
想到这里,褚惠的心便如火烧一般滚烫起来。
褚夫人第一个考虑的,是褚晴方的今后。
同床共枕的这些年里,她也大约知道,褚惠一直是郁郁不得志的那个人。
自从他的老师秋渊下狱惨死,国舅金峰趁势上位,连带着褚惠大好前程也葬送于此。
若非如此,那时的召侯衡启进京延请多次,褚惠心高气傲,是不会答应屈居武将之后的。
秋渊病死于狱中前夜,语重心长地对褚惠说,“老师只能陪你到这里了,人各有命,天意不可违。”
又说,惠泽年轻,当存不阿之志气,也要学会审时度势,以待将来。
褚惠一时走了岔路,心中只记得他如何被金峰欺辱,如何被沈琮斥得猪狗不如。
还以为秋渊的话,是在告诫他一定不要忘了报仇雪恨。
于是这一记,便从青葱少年!记到了如今垂垂老矣。
正因为是夫妻之间,褚夫人对褚惠心中不满之意了解更深。
积年之余恨,怎会一时转移?
从前听闻,先召侯夫人徐氏与召侯夫妻离心,年年在广元寺中为世子存银,不管此后如何,总有傍身。
褚夫人思虑一夜,最终决定效仿,将自己的嫁妆全部折挡成便于携带的金银契据,一应交给了方丈。
也就在这天,她遇到了衡沚车马,趁机让蒋旭把褚晴方的安危,万般哀求托付给衡沚。
只是她没想到,褚惠下手会这么快,这么绝。
死去的那一瞬,双眼还不可置信地睁着。
蒋旭将这一切,原原本本地在褚夫人的灵前,告诉了褚晴方。
褚晴方几乎立刻就将贺涌和自己的父亲想到了一起。
这个令她心惊胆寒的质疑,直到见到阿姀的那日起,才算是一根生锈的铁钉,狠狠地钉进了心中。
今日急归,倒要看看这个不忠不义的父亲,还要生出些什么事端来。
“小姐!”褚夫人的侍女蒋姑姑在她死后,得到褚晴方的授意,统管了整个后宅。
在这个家中,她第一次使了手腕,冷下心肠,将所有忠于父亲的下人全部换掉。
“您可算回来了,参军大人说身子不爽,要请大夫来呢。”
褚晴方风尘仆仆,连衣上尘都没来得及拂去,“好啊,你直接去西街的杏云堂,找吴掌柜带大夫来。”
“我倒要看看,他生的什么病。”
越步入院中,褚晴方眼中的恨意越深一分。
直至几个健壮的府兵尾随她身后,她一脚将书房的门踹开。
“哦?是晴方来了,哈哈哈。”褚惠从床上支撑起来,满脸虚弱,仍伪装着和善的微笑。
一如他疼爱自己的过去十七年。
就仿佛他真的是一个慈爱的父亲一般。
可褚晴方知道,这全都是假的。
行至褚惠身前,褚晴方站住,冷冷地盯着他,抬着的指缝间,夹着一张潮湿的纸条。
“不是病得快死了吗,还能吩咐人偷偷在送来粥底放纸条,父亲大人,装得可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