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变
子,又毫无背景,对他来说再好不过了。
徐氏曾以为,这样的日子,一直会持续到她自然老死的最后一日。
衡沚自小就是乖孩子,这令徐氏十分宽慰。即便很少得到父亲的陪伴,他在成长上也很少令徐氏操心。
读书练武,无不勤勉。除此之外,也不乏一颗嫉恶如仇的心。此生荣华富贵已经有了,除了希望他长成能够担起责任的顶天立地的男子,一生顺遂地娶妻生子,相携百年,好像也别无所求了。
水中之陆,曰沚。衡启是一滩浑浊又腐烂的死水,恪州是令徐氏孤立无援的茫茫大海,她希望儿子能明净澄澈,站在净土上。
而这一切,都在她突发急病时戛然而止。
“也许人生而有命数,那时娘子就这样对我说,她已经病得起不来床了。”赵姑姑目光放空,仿佛在思索很久之前的事。
可是从徐氏薨逝至今,满打满算不过也十年。而今已是隆安三年,令徽的年号早就是过眼云烟了,而留在令徽这个年号里的人,也快要随记忆而消散了。
阿姀沉默地听着。
耳房内,桌上有新添的茶,那灼热的白气蒸腾而起,却氤氲着某种使人悲凉的氛围。
今日来问她,倒是问对了人。
“我还是习惯叫她娘子,她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是生生在这侯府中熬死的。”赵姑姑一想起衡启,便恨得眉目狰狞,“衡启这人,活该死而不得超生!”
话头一转,冷肃地看着阿姀,“临近冥辰,你又如何能体会世子年幼丧母的感受。”
是啊,阿姀低头轻笑一声。
“赵姑姑,我知道您一向看我不顺眼。不过也无所谓,我也看您不大顺眼。”阿姀懒得争论这话,“我活到如今年岁为止,只在逢年节见过母亲,怕是一双手也数得过来。”
陈昭瑛的面容,似乎已经开始随着记忆而模糊了。就像赵氏提起徐夫人一样。
“后来父亲死了,原以为就能见到母亲,好歹问问她为什么将我丢给旁人。”回想起那天,在崇安殿中,阿姀心中仍旧堵着疼,“不久她也死了。”
赵姑姑看了她一样。
“这世上又有谁是美满的,我见过十几场丧事,他们都有不同的死法。人间的苦难,多了去了。若是想自恃苦难就得到一切优待,还不如就近找个超生的办法算了。衡启比你,更深谙为人之道。”
还带着些凉薄笑意的话说出来,如同重石一般砸在了赵姑姑心上。
在她看来,阿姀不过是个卑微的浣衣女傍上了世子这颗大树,妄想一步登天罢了。没想到年纪轻轻,对生死之事看得比自己还透彻。
阿姀觉得她年纪大了,也不好再以话刺痛她,委婉地说,“小侯爷说城郊半山上有个虚云观很是灵验,想不开就去拜一拜。”
别每天总揪着我挑错了,阿姀想。
反正这个侯夫人也做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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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
衡沚宿醉醒来,已经是当日午后。
此刻头疼欲裂,昨夜倒掉的那碗醒酒药没能有机会解救他与水火。饶是换了缓带轻裘,也看着冰封一般。
手上收整的,是母亲徐夫人的一些遗产。
徐氏是个十分前瞻的人,每年都将自己攒下的份例以衡沚的名头,寄存在广元寺。一切对外放贷的寺庙统称为广元寺,钱贷给庙里,更成了放贷的贷主。
看了看契券最早的时日,也是惠舒二十四年的事了,那时他才三岁。
眉心不安分地突着疼,衡沚不免闭起眼伸手揉了揉。
云从敲了门进来,静静在三丈远的地方站着,“主子,贺管家那边有消息了。”
“说。”
云从走近几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又熟练地退开。主子今日显然没什么好心情,他还是别再触霉头比较好。
省得下次再有辛苦又费力的任务,还是他去。
衡沚思索了片刻,竟笑了起来。
手上的契券全都收好塞进袖中,衡沚从母亲从前经常靠着的软榻边起来,周身的灰尘轻巧地拂了拂。
“这戏,本侯倒想看看,怎么接着唱下去。”衡沚眼中那种目空一切的骄矜,使他看起来胜券在握。“走,先去一趟广元寺。”
与此同时,上山的平坦路上,还有另一架去广元寺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