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境
阿姀仍旧对回到生身母亲身边充满希冀。
她在宫门口苦等一日,却没等到陈昭瑛哪怕派出来一个打发她两句的下人。
杨氏装模作样地遮住唇,绵里藏针,“褚夫人为人一向正直和善,小侯夫人便看在褚大人的面子上,不要为难晴方了吧。”
阿姀这抓住褚晴方的手,蓦地就尴尬得放开了。
怪不得在先夫人过世的这些年里,杨氏能在各种席面上做所有女眷的主。有这样一个灵巧的脑子,和颠倒黑白的好口才,在场的哪一个能是她的对手。
略一思索,阿姀忽然翘起嘴角,“哦?那依刺史夫人的看法,当如何?”
陈皇后是有名的美人,阿姀自然也不差。她眼睫向上一抬,寻衅的意味已然填满不算和善的神色。今日为了配这身衣服,两道长眉描得纤细如柳。
杨氏站在望台上,连同阿姀的目光一道尽收眼底。那长眉也成了锋利的刃,激得她心中一颤。
话头都抛出去了,就算是回旋镖,也得扎在这黄毛丫头身上才行。杨氏的怨更甚,“既然夫人问了,那我便斗胆说了……”
“收回你那斗大的胆子吧,姨娘!”
人未至,声先到。
来人一袭利落的赭色骑装,长发高高束成马尾。眉眼锐利英气,很是不凡。
长史夫人又古道热肠地凑过来,附在阿姀耳边介绍,“小侯夫人,这位是刺史家的女儿秦熙。杨氏是刺史续弦,所以这两人一直不对付。”
小小的恪州,竟这么多的家长里短。阿姀冲长史夫人点了点头,算是谢过她的好心。
秦熙走到阿姀面前,躬身抱拳行了一礼,“臣女秦熙,见过小侯夫人。”
方才低落下去的心绪,又因遇见了秦熙而明朗起来。
“还望小侯夫人见谅,我姨娘就是住河边一样管得宽。”秦熙的眼神对上台上的杨氏,对方更是被气得不轻。
今日这草场来得值啊,阿姀心想。这么精彩的场面,在都城那些个守旧的夫人们面前可是从来没见过的。
忍住几乎已经到嘴边的笑,阿姀正欲回秦熙的话,可一旁被冷落许久的褚晴方却耐不住了。
滔行没有拴住,褚晴方眼见无人在意她的坐立两难,干脆一把抢去缰绳,连爬带踩地登了上去。
滔行并不认识褚晴方,忽然的拉扯惊了它,一下子发出嘶鸣,带着褚晴方跑了起来。
阿姀:……
她是不是有病。
短短刹那功夫,阿姀在心中稳稳地给了定论。此刻甚至顾不得怜惜褚晴方是个美人了,阿姀更操心滔行这匹好马儿,万一一会儿它停不住受了伤,她会很难过。
载着她这骑术半生不熟的人跑了数十圈,都没有将她颠下去,这样好的小马去哪里找!
女眷们先是集体一愣,而后又是集体惊呼起来。阿姀身边的褚夫人更是面色雪白,说不出一句话来。
被秦熙强行拽走的杨氏,趁着还没走远,此刻也伸着脖子看热闹。
眼睛数十双,都盯在早吓得不会喊的褚晴方身上,而心里却在为小侯夫人打着鼓。
今日若真有个闪失,小侯爷如何对褚惠交代,头一遭碰上这场面的小侯夫人如何对自己的郎君交代。
小夫妻刚刚修补好的关系,难道就此再度崩裂吗?
阿姀环视一周,早知道就不让衡沚回帐中了。眼下旁边都是女眷,连跟着的随从都是女的,无一人能徒手去停下滔行。
就算是去报信搬救兵也来不及。
阿姀向前了几步,计算着褚晴方下一次经过台前的时机。
扯来不知是谁身上厚厚的裘衣,被阿姀掂量着丢在草上,也没有人知道她想干什么。
不过她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如先前所料,滔行载着褚晴方,再次通过了望台前。
阿姀心如擂鼓,看准了时机,一手抓住马鞍,一手扯着褚晴方用力将她甩了下去。褚晴方正好落在裘衣上,仍是惊魂未定。
也顾不上看她是死是活,阿姀手心紧张得生汗,却仍紧紧抓着马鞍。松开的缰绳被她趁机捏进左手中,整个人以凌空的姿态挂在马上,看着都是触目惊心。
望台上终于有了回神的人,秦熙松开杨氏,赶忙唤来自己的马儿,跨上便疾驰出去寻人。
阿姀也怕得要死,一边试图寻找机会改变姿势,一边在心中喃喃,“好滔行,千万别甩我下去……”
趁着滔行转弯的一个倾斜,终于算是让她抓住了机会,飞快地踏进马镫中。另一腿本划在地上降速,此刻也借力抬起,整个人爬在了马背上。
不管是南天的西天的还是东海的,此刻有用的神仙,都叫阿姀谢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