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循环(七)
姜雀灵不是一个能喝酒的人,这杯春酒醇正馥郁,闻着香,喝下去是直冲天灵盖。
她捂着嘴,五官都皱在一起,缓了好一阵才慢慢放松下来,身体和脸颊不由自主地开始升温,灵台也变得不那么清明。
这时,外头的打斗声已经结束,有人在门外向祁琮禀报:“殿下,刺客已尽数剿灭。”
姜雀灵刚缓过来,双眸如水清润,抬眼却见祁琮双手举着一条细长的红绸带,正往自己的方向移过来。
她情不自禁地往后躲了躲,“这是?”
祁琮并未停止手上的动作,她惊得闭上双眸,冰凉顺滑的红绸带抚在脸上,遮住四周的烛光。
他的双臂环绕在她的脑后,正在系红绸带。他离得极近,身上的味道萦绕在她的鼻尖。
她紧张地双手攥住裙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绑住自己的眼睛。
祁琮将红绸带系好,才缓缓开口:“新婚之夜,不宜见血光。”
“……啊?”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倾身将人打横抱起,起身往屋外走去。
因为暂时不能视物,突然的悬空让她心底一慌,连忙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说话间都带着颤音:“你干嘛呀?”
“去松风院。”
祁琮并未停下脚步,稳稳地抱着人走出内室。
喜房的门已开,清风阵阵,满院的花瓣飘扬。
宫人们正在处理庭院里的尸体,和地上的血迹。
淡雅的桃花香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袭面而来,姜雀灵立刻捂住鼻子,也瞬间明白他此举是何用意。
遮住眼,便不见血光;抱着人,便不沾血污。
耳畔的喧嚣逐渐远去,婚宴上的热闹透过重重墙垣循风而来,只余嬉闹的余音。
四周更显寂静。
酒意朦胧,姜雀灵仍然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因为不清楚这去松风院的路上是否有其他的威胁。
“姜雀灵。”
她的呼吸在脖颈处游走,看着红绸宫灯的游廊,祁琮突然开口。
“嗯?”她心不在焉。
“你叫姜雀灵?”
“昂,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姜雀灵是也。”
祁琮察觉出她像是醉了,默了半晌,又问:“姜雀灵,你不是姜首辅的外孙女对不对?”
姜雀灵佯装没听见。
“你是——”祁琮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眼夜空,“从天上下来的人罢?”
走了许久都未到那松风院,她越发觉得自己醉意昏沉,答非所问道:“这松风院怎么还没到啊?”
祁琮垂眸看了她一眼,“快了。”
姜雀灵拍了拍他的肩,“不累吗?”
“不累。”
她又没声了,祁琮默了片刻,当做刚刚的话没有问过,而是陈述了一遍另一句话:“姜雀灵,你并非姜首辅的外孙女。”
她本就强打着精神,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激动起来,“怎么不是怎么不是?”
她一边言辞凿凿,还要拿拳捶打他的肩,语气也变得蛮横起来,“祁琮我告诉你,我们已经拜过堂行过礼了,虽说就差入洞房,但也已经是夫妻了。你休想赖账,更不能想别人,更更不能娶嫔纳妾!”
祁琮稳稳当当地抱住乱动的人,“好。”
一字承诺,重如千钧。
姜雀灵软软地哼了一声,停下手中的动作,像一块半融化的糖一样倒在他的怀里。
安静了没一会儿,她又开始闹起来,“松风院怎么还没到啊?”
“快了。”
“骗人是狗!”
“嗯。”
祁琮脚步一转,不再继续在这游廊上绕圈,而是往正确的方向走去。
她醉得神志模糊,又恐突然出现什么自己无法应对的危机,在睡与不睡间来回拉扯,脾气越来越大。
在去往松风院的路上,她时不时就要闹一下,他有时应她,有时不应她。她每回闹完,都趴回他的肩上歇半晌。
头上的四时花钗冠掉在了地上,她也没有发现,反而觉得身上少了束缚,更轻松了。
祁琮只看了一眼地上的四时花钗冠,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不容易到了松风院,她已经疲乏不堪了,双手抱着他的脖颈,头蹭进他的颈窝,不管不顾地睡了起来。
松风院已经叫人提前布置好,候在门外的宫人见祁琮抱着人走过来,上前将门推开,并在门口摆上一双干净的木屐。
祁琮站在门前抬起脚,宫人蹲下身为他脱去沾着血污的锦靴。
祁琮换好木屐,跨入门栏,走近屋内,身后的木门被轻轻关上。
他抱着睡成一滩软泥的人往内室走去,绕过紫檀木边座镶螺钿迎仙图屏风,将人放在黄花梨木雕龙纹架子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