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过了片刻，卢明清听到细细的脚步声，有人轻轻拉了拉自己的衣袖，便见韩庭柏站在面前，手里拿着一个玉制九连环，点漆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她：‘姊姊，我们一起玩，好么？’

见状顾冷蕙和韩庭芳都笑看过来，卢明清略想了一下，便起身到：‘好罢。’

韩庭柏高兴得脸都红了，拉着卢明清回到榻上，将九连环塞给她，卢明清少时也玩过这个，但只是以铜丝所制，哪有这个这么精致！接过手便小心摆弄起来。

卢明清近来心思繁乱，玩着玩着倒是慢慢静下心来，在她又将一个玉环缓缓拿下来之后，便舒了口气，揉揉有点干涩的双眼。

韩庭柏本来专心致志的看着卢明清解九连环，见她停下来，便拣了个极大的蜜橘，剥了橘皮，一瓣一瓣拆开来，托在碟子里给卢明清。

卢明清吃了几瓣，酸甜可口，滋味甚好。韩庭柏又捧来一碗桂花酥酪，道：‘这酥酪没有放糖，是合着家里秘制的桂花酱一起蒸的，清香不腻人。’

卢明清接过一看，只见碗中酥酪色如浅金，还有一粒一粒木樨花散落其中，便举匙吃尽。韩庭柏见她吃完了，又叫人倒来清茶漱口。

卢明清漱了口，又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见韩庭柏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不由笑道：‘你小小年纪就想得这样周全，以后长大了不知怎么怜香惜玉呢？’

韩庭柏听了小脸一红，低头摆弄着手中的鲁班锁，只顾将一块抽出来又插回去。

又过了一会，韩庭芳令人摆饭，席间菜蔬虽然不多，但样样都很精致，滋味各异，众人用罢，顾冷蕙三人便告辞回府了。

韩庭芳姊弟三人因要去见萧夫人，便一道同行。韩庭芳见韩庭柏席间吃了不少，担心他走急了胃肠不适，便哄他道：‘你方才吃完饭，跑得急了会肚子疼，叫奶娘抱着你走罢。’

韩庭柏想了想，点了点头，韩庭芳忙笑着叫奶娘将韩庭柏、韩庭荔抱起，一边又笑道：‘这次我可帮了你的忙，特地请了那位卢姑娘入府赴宴，你可怎么谢我呢？’

韩庭柏道：‘知道姊姊疼我，我房里的摩罗、排笙、箜篌都给你。’韩庭芳掌不住笑了：‘罢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到了正院，韩庭芳三人规规矩矩的给萧夫人请安。萧夫人淡淡的说了几句，便先打发韩庭荔回去了。

萧夫人先搂过韩庭柏，略带酸意的说道：‘可算见到你老是念叨的卢姑娘了，归根到底也不过见了人家一面，怎么就放不下了？听说你还给她剥果子吃？’说道最后，萧夫人似笑非笑的戳了戳韩庭柏的脑门。

韩庭柏眨了眨眼，软软贴在萧夫人身上道：‘娘，我们已用过饭了，你用了没有？娘你每天忙这么多事，可真辛苦了，我给娘揉揉。’说着，举起小手揉了揉萧夫人的眉心。

萧夫人看着独子偎依在怀里，仰着嫩生生的小脸，肉肉的小手贴在自己脸上，饶是她生性清冷，也不由心花怒放，笑道：‘好孩子，娘不累。’一边搂着亲他。

一旁的韩庭芳也依过来，靠在萧夫人肩上笑道：‘娘可不能偏心，我也要娘亲我。’萧夫人指着她笑道：‘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韩庭柏看着面前和乐的一幕，心中黯然。他出身富贵，养尊处优，父亲位高权重，母亲温柔慈爱，父母又恩爱有加，姊姊美貌大方，再没有什么不足的了。他作为家里独子更是备受宠爱，从未想过自己幸福的生活会在三年后戛然而止。

一年之后，太子在骑马时摔伤，至此瘫了，余生只能坐起，无法走动。太子既长又嫡，文成武备，威望极高，本是不二的储君人选，但天下哪有残废的皇帝呢？只能废了，底下六王勾心斗角，你争我夺，闹出了持续三年的‘六王之乱’，朝堂之中一片腥风血雨，自己的父亲死于狱中，家眷发配于乐籍。

母亲不堪受辱，悬梁自尽，姊姊刚嫁人不久，侥幸逃过一劫，自己和幼妹沦落于教坊司，受尽磋磨，小心翼翼的讨生活，幼妹庭荔才长到十四岁，只因貌美，受数人折磨而死。

而自己凭借一手出众的琴艺，辗转成为了宫廷乐师，当时自己年近三十，虽皮囊光鲜，但内心却是沧桑之极，那时卢明清已贵为太后，很爱听自己演奏，时常传唤，后来自己大胆自荐枕席，她也笑纳了。

自己在卢明清身边服侍数年，她不仅教自己读书做事，连饮食起居、人情世故也多有点拨，还手把手的教自己管事历练，让原本自轻自贱的自己如枯木逢春，再度有了心志，后来卢明清还脱去自己的乐籍，将自己外放为官，这样的恩情，哪里是说得完的呢？

所以当自己看到忠勇侯府的请帖时，就闹着要去，本来萧夫人只打算随一份礼便可，见状也只好带着自己去了，后来寿宴回来，自己便反复念着卢明清的名字，告诉母亲自己在寿宴上遇见了一位姊姊，很是亲切和气（？），想要和她一起玩儿，缠着母亲姊姊要请她过府，母亲被缠不过，想着两家虽不常来往也未交恶，便也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