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测高深（上）

阳光透过窗棂，散落在偏殿里，别样迷离。

天色眼见就要转暗，樱露还有闲心打趣顾俊和孟艺，问他们要不要先吃晚饭，免得挥杖时饿着肚子力气不够，那可大大的不妙——就会被送去阉了。

这主婢二人弄得邕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敬王也是哭笑不得。

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女人，作为未来的太子妃，能在循规蹈矩和出人意料之间切换自如。

但顾俊还是隐约感觉到了，凌旖寒骨子里的活泼。

与在侯菩萨跟前不同，顾俊此时不再那么贫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对敬王附耳相告。

敬王点了点头，随即提议，皇室成员有过当罚时，例由贴身随侍代为受责，对凌娘子可照此办理，让樱露代她受杖。

“馊主意！”凌旖寒毫不领情，没待樱露答话，就回敬了一句。

邕王乐了，心说，这比我还护短啊，连一个丫头都舍不得。

樱露毫不意外，如果这法子可行，还用别人来提醒自己？她又记起凌旖寒说过一句话，男人有时候就喜欢自作聪明。

敬王尴尬地退到一边，只听凌旖寒说道：“开始吧。”

她的语气恢复了常态，完全没有不耐烦之意。

难题又抛给了两位皇子的跟班。真动手，以后不知会怎么死；不动手，已知就要被阉割。

孟艺忽然想到，女人的话有时要反着听，如果这是一个考验，那自己不惜被阉也不对凌娘子下手，会不会得到她的青眼相加？以自己的身份，若能在她芳心中占有方寸之地，死也无憾。

然而，他完全想错了。

凌旖寒没有口是心非，此举的深意并不在于考验男人。自接手柠儿一案后，没能护住柠儿的尸身，跟着又出现无头女尸，她为此内疚自责，决定仍遵守五日之限的军令状，但所费时间要加长，那就按照追勘罚杖。

照理说，柠儿尸身丢失是侯菩萨指派的人看护不力，但以凌旖寒的性格，向来不会诿过于下人。樱露最了解这一点，毕竟多番亲历过感触最深，所以清楚凌旖寒那句“馊主意”是由衷之言。

事已至此，顾俊不再管面前的是什么太子妃，只当作在拍打一团棉花，手起，杖落。

孟艺本打算豁出去高拿轻放，但不知为何那刑杖竟鬼使神差一般，经他之手用力挥向了凌旖寒身上……

真是一场触目惊心的经历。

回到灵堂后，敬王一直沉默不语。邕王则绘声绘色地告诉其他皇子，凌旖寒被实打实杖责了三十，他亲眼看到血渗出她的衣裙，但她的确坚强，虽然疼得额头直冒汗，却始终一声不吭。敬王心道，何止如此，她的发饰都未曾因痛散乱。

再说到顾俊和孟艺，邕王不禁摇了摇头：“这两个兔崽子还真拿凌娘子的话当真，打得那么用力，一点都没怜香惜玉。”言罢，忽又为孟艺担心起来，万一凌旖寒翻脸，自己也未必保得住他。

其他皇子们闻此奇事，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惜那俩“打手”没有回来，无从质问。他们要去探视凌旖寒，却被敬王劝止。

凌旖寒正闭门谢客。

她是伏在春凳上被抬回住处的，抬她的正是刚杖打了她的两个假近侍。

随后便被她扣下，当作哼哈二将给自己看门。

有邕王这个大嘴巴，原本人心惶惶的宫中很快又沉浸在新的话题里——凌旖寒受杖负伤之事传得人尽皆知。有的说她未免太苛求自己了，有的说她莫非在用什么美人计加苦肉计，没准害死柠儿的凶手就在偏殿内那四个男人之中。

总之，众说纷纭，让人莫衷一是。

不过，皇帝却对此并无任何表示，继续专注于炼丹大业。此前就是到御书房办公也是皇后苦劝的，如今皇后既死，就更没有人能拦一下他了。

再说回这位凌娘子，着实让人莫测高深。

听闻可能有鬼魂作祟，她就想要去会一会，以将养杖伤为名，住进了柠儿吊死的那间屋子，足不出户。除了贴身服侍的樱露，还有两名听候使唤的宫女，谁都不见。唯一的例外，就只有尚药局的陈御医被请来诊脉，为她开药疗伤。

凌旖寒能见他，是因大行皇后病危之际，他即在宫中留值，颇受帝后倚赖。本朝的尚药局隶属殿中省，设有奉御、直长、书令史、书吏、侍御医、主药、药童、司医、医佐等职，以两位奉御为长官，官位正五品下，掌合和御药及诊候方脉之事，专为皇帝诊病和配药。侍御医有四人，官位从六品上，陈御医即其一。

当今圣人痴信丹丸，对尚药局少有眷顾，但下了恩旨对皇后可以比照“合药供御”，即给皇帝看病的流程和制度办理：由门下省、中书省的司官，当值的禁卫大将军，殿中省和尚药局的长官负责监视全程，药配好后医师要先尝药，记录药方，监督者全部署名。皇后吃药当天，尚药局奉御、殿中监、皇子按次序尝药，然后呈给皇后服用。

皇后谢绝了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