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合香气

“想不通。”

三途春千夜今晚第三次跟她搭话，他说他不吃辣椒，她答应了他三声，被骂一句太敷衍。菜刀把细长的青椒梳着切一道又横着剁成小段，脆生生地被扔进沸腾的锅里，她的手指头在菜刀面上摩擦几下，三途春千夜凑近她的时候，她把手指猛地抹在他眼角。

他猛地眯起眼睛，她感觉自己摸到他的眼珠，滑溜溜的、但是一点儿也不湿润，韧韧的，她觉得自己再用力一点摁下去，它就会像裹着软夹心的橡皮糖一样凹陷下去。三途的长睫毛被她戳进眼皮底下，他痛呼一声，眼泪后知后觉地被刺激出来，她觉得自己的手指应该相当辣，三途春千夜的眼白里冒出血丝，摆出一副凶恶的表情对着她。

她做的水煮鱼没有技术含量，调味的重头在于藤椒，至于后加进去的青椒只是看三途春千夜不爽，想隔应隔应他。她做得一手好饭，但是打架技术一般，像三途春千夜这么大的小孩都能随便制服她，也幸好她天天做饭，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厨房里有什么东西，他冲上来要钳她胳膊，她拿着旁边的小奶锅就往他头上砸。

水煮鱼的奶白色汤咕噜咕噜冒泡泡，奶锅砸在他肩膀上。他半只眼睛被辣得睁不开，憋着一股子气重新回到餐厅里坐下。她用肥皂洗了四次手确保辣味已经去除，发现刚才捏奶锅时用的劲太大，把虎口摁出一道红痕。

把水煮鱼摆在椭圆形的瓷盘子正中央，她把它咣当一声放在三途春千夜面前，从微波炉里拿出热好的速食米饭，三途春千夜毫不客气地把筷子插进米粒里。

他吃饭的时候特别安静，舌头先伸出来才把筷子揣嘴里，一口嚼完咽下去吃第二口。她想夹片鱼吃，他啪一下打歪她的筷子，夹了一片绿叶菜给她。一下不够，又给她夹一枝藤椒。

她把藤椒扔进垃圾桶里，绿叶菜塞嘴里。

“想不通！”他越吃越生气，嘎嘣一下吃到一小段青椒，脸色纠得特别难看，但他还是硬生生把它咽下去了，她听到特别清楚的一声“咕咚”。她比正常人能吃辣一些，三途春千夜就是被拿来对比的那个正常人，他讨厌吃辣椒，因为会出汗，出汗之后脸上黏糊糊的、特别讨厌。三途这么说话，语气调调像跟她撒娇。

她才懒得问他究竟想不通什么，趁着三途春千夜放筷子，一口气往碗里夹了五片鱼肉。反正他总是这么一副别人欠了他八百万的模样。

“喂，我说你…能不能别吃了！”他的胳膊伸得长长得去敲她碗旁边的桌面，“你还有没有干那生意？就是，药的那个！”

她应了一声：“不干了。”

“你骗我，我前几天还看到明司武臣来你这里，和现在的黑龙一块儿……”

“我有职业道德，不直接和你这种小孩耍。”

她心想今天这鱼肉做的真好吃，不愧是买回来自己宰的，到案板上还活蹦乱跳，跟三途春千夜似的。于是她又补了一句：“我也不招未成年人。”

三途春千夜啪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她盯着他筷子尖那儿落在桌面上的油星子。鱼肉特别结实，但是放进嘴里又软得不行，一点腥气都没，送进嘴里先尝到淡淡的麻，回味有点苦。她听到明司武臣这名字，好奇地在桌子底下把左腿叠在右腿上，向前挪了挪椅子、用脚尖踹他的膝盖底下：“明司武臣还活着吗？”

他不耐烦地骂了两句：“他死了！”

“那就是还活着。”她把左腿放下，“我以为你这回离家出走是因为把他给弄了。”

三途春千夜露出个有点得意的表情，她把一只手放在耳朵旁边，表示愿意毕恭毕敬听他讲话。

“我把他半边眼睛划烂了。”他用食指和中指比划了个剪刀，啪嗒啪嗒撞在一起，“就用力给了他一下，连眼皮都破了！他流了半张脸的血呢，前天晚上去的医院缝针，这下他要留疤了。”

她咬着筷子头皱着眉毛想前天晚上她有没有见明司武臣，发现还真没有，于是含含糊糊说：“厉害。”

“他死不了吧？”

“该死地活得好好的。”

“那就行。”她说，“还有几批等着他领人接呢。”

怪不得三途春千夜在她这赖着不走，原来是因为和家里撕破脸了，哪儿都去不了了。她得想个法子把这小祖宗赶走，越想越烦，拿起桌子上放的辣椒面，刷刷刷往菜里洒。她觉得自己吃得差不多了，她向来吃不多。三途春千夜的眼珠跟着她加辣椒面瞪老大，应该是气的，嘴角的疤一歪一咧，显得骇人。

她爱看小孩生气。三途春千夜还是个小寸头的时候被明司武臣领着来她店里，小心翼翼坐在沙发正中间，她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她说她开的是饭店，他真信，给他个糖吃，他就塞进兜里，问就说留给妹妹。

她可没见过明司千寿，明司武臣害怕她把他妹妹带坏，弄出点什么大事来，至于三途春千夜，他就看得没那么有所谓。她知道明司武臣瞧不起她，明司武臣这个和下水沟有一拼的性格，瞧不起任何一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