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十年生死两茫茫(肆)
二人此番一耽搁,自重壁山回到成都西郊竹林时,已是四月三十。
竹林小筑间,肖沉璧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低头便见有一封信放于门缝之下,打的正是风雅楼的印记。
何子规见他捡起那封信,纵身一跃翻上,轻飘飘落在竹梯间:“有消息?”
肖沉璧拆了信,大致扫了一遍,递给了她:“严季鹰死了。”
何子规与这剑南西川节度使严武并不相熟,闻言只接过那信笺随意看了两眼,除去其于四月二十九庚寅日因罹患急病而逝外,她还留意到了另一件事。
“……道士?”
那信笺上所记自然不仅仅是严武之死,还有一些或与之相关的细节——比如严武死前一天,有一位自称来自峨眉山的道士上门拜访。
她往下看,便见其下有一行小字批注,该当是那名道士的外貌形象。
青旧布衣,长须长眉,稀疏拂尘。
盯着那十二个字看了片刻,她忽地想起先前刚到洪都不久,在去往霹雳堂路上的茶摊上所见的那奇怪道人来——那人便正是这么一副样貌。
她见过的修道者并不多。除去小时曾见过的、长安城清虚观里的、或是昆仑山上下来的,就只剩下那么零星几个了。
再往下是几行熟悉的隽雅字迹,大意是告诉他们当心此人、留心自身安危云云——但又平白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絮叨之感。
“想来城内有些事要忙,我稍后也要往候雪亭去一趟。”何子规将信递还,“先生可要和我进城走走?”
“好。”肖沉璧微一颔首,“我也正有事要与沈兄说。”
···
成都城内。
严武急病而亡,最折腾的除了严府的人,大概就是眼下驻守成都的那位不良帅。眼下以防有人趁此关头生事端,城内戒严再度加强,每走几步,就能看到来回巡查、按刀戒备的不良人。
何子规与肖沉璧二人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于内城外南门附近瞧见一身着玄色缺胯袍、头戴乌纱幞头之人,年轻俊秀、剑眉星目。
不需她仔细看,能穿这一身制式者出现于此时此地者,大抵只有一位。
剑南道不良帅,薛迢,字介远。
薛介远余光瞥得肖沉璧与其身旁幂篱垂纱的身影,与属下交代完事情,笑着偏头了看过来:“许久不见,看来肖医师今天倒是颇有闲暇,可惜我这儿正忙着……你这带的是哪里来的世家女?”
他这打趣的一句话话音尚未完全落下,何子规已悠悠挑开黑纱,露出半张脸来,唇角微微一勾:“别来无恙,薛使君。”
四周陡然一凝。
薛介远脸色大变,倏然按着腰间长刀退后三步:“……何靖轩。”
所谓冤家路窄。
当初一十五名不良帅围杀这位靖轩将军,将冷魂钉钉入她左腕——其中就有他薛介远一个。
若非那幂篱实在太打眼,一时又不曾往这方面去想,以他身为不良帅的眼力与敏锐,本该留意到黑纱之下半遮半掩现出的一双皂色武靴。
何子规仍是含着分笑,接了他先前那句话:“让薛使君失望了。在下不是什么世家女,但也算是出身名门。”
这话听在薛介远耳中,便当她是在说自己师承于“清风朗月”之事——在这江湖上,出身“清风朗月”宁子清门下,那又何止是“名门”二字能括得住的?
一时僵持之际,薛介远正欲说些什么话,却见凄艳剑光一闪,转眼肃杀剑意已逼近周身。
薛介远自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物,当即横刀反手出鞘格下红尘,然而红尘急攻之下愈见凌厉,他手上刀一转换于右手,迅速回防反击。刀光剑影一时缭乱,一旁的不良人连忙要上前援手拿人,被他一个手势拦下。
被逼退五步,薛介远以刀抵住红尘,低喝道:“于成都城内袭击不良帅,何靖轩,妳当真胆大妄为!”
“与使君过过招而已。毕竟久别重逢,手痒得很。”
她话音刚落,剑招又起。薛介远侧身一避,刀势一转横劈过去,却正见她左手忽而扶上剑柄,漫天凄艳剑光陡然凝于刃上一线。
而他这一刀恰好自她剑下掠过,招式用老,此时再收手已是来不及。
薛介远当即往后一撤步,横刀就势一挑回防,未敢直接接她这一剑,只是借力抽身,再退七步。
肃杀剑气却忽地又一散,自他周身飒然而过,下一刻她如影随形般贴近,剑锋向他咽喉处而来。
“……妳!”
去年此人刚至洪都城,与其有过交锋的江南西道不良帅燕歌便给其他众位不良帅来了信,提醒他们提防此人。而那时何子规腕间冷魂钉仍在,他们若单独对上此人,还能周旋一番——甚至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占些内力上的优势。
但此时已不同了。
意识到她应是已将冷魂钉取出,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