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什么?朋友?”梁柯闻眉头微蹙,简直莫名其妙。刚才这头小狮子还张牙舞爪的,以为有什么强硬的手段,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个隐匿在体育馆后面的花园仿佛与外界隔断了,只有树叶在风中簌簌颤动的声音,以及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他们说话的音量并不大,可张思裴感觉触及她神经的一切声音都带着尖刺。
张思裴组织好的语言如烟般消散在脑后,张着嘴嗫嗫嚅嚅,“我是说,请和我做……朋友。”
梁柯闻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是惊讶,或说嘲讽。“你是在威胁我吗?”
“我没有。”张思裴强装镇定,无处安放的手握成了一个拳头,她感到手心冒汗。
“不是威胁是什么?”梁柯闻要求再看一遍那张纸,“好歹让我看清那张纸上写的是什么。”
看来梁柯闻还是很在意作弊被发现的。张思裴的手伸进口袋,摸到了那张关乎她命运的纸条,她攥得更紧了,她怎么会愚蠢到把证据送给“罪犯”。
张思裴说自己拍了照片,可以传给他确认。她焦急地甩了甩她卡住的旧手机,好一会儿,她才打开班级群,加上了梁柯闻,把文件传输给他。“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不知道?还需要确认犯罪工具?”
梁柯闻表情凝重地点开图片,放大检查图上的字迹,欲言又止。
他收起手机,“这件事和做你朋友有什么关联?”
“他们都讨厌我,我要你做我的朋友,这样就没人敢欺负我了。还有,你要给我辅导功课。作为交换,我替你保守秘密!”
梁柯闻怫然,“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同意?”
“凭我知道你的秘密。”张思裴脱口而出。
梁柯闻离她更近一步,他凌厉的视线对上张思裴飘忽的眼神。“你不会喜欢我吧?需要用这种手段吗?”
梁柯闻比她高出一个头,他的身体挡住了本该照在女生身上的光线,张思裴犹如一只受伤的小鸟撞上了猎人的枪口。
张思裴的脸庞陷入阴影中,脸上的红晕却显而易见,她竟有些恼怒,“谁喜欢你了!现在是我和你提条件,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和我提条件?”梁柯闻冷笑一声,“像你这样的人,难怪没人和你做朋友,不怪他们那么说你。”梁柯闻的语气中带着轻蔑,由于接近,他的五官线条在张思裴的视线中变得模糊。
凛若秋霜的梁柯闻充满压迫感,打乱了张思裴的思绪,明明理亏的应是他,为何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张思裴往后了一步,她的脚很沉,在小心翼翼的后退中,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带来微微痛感。梁柯闻也跟着向前了一步。
在分叉的小径上,张思裴看不到后退的路,只能感到草地的边缘。她左脚恍然一滑,踩进了泥泞中。
张思裴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抓住梁柯闻挂在肩上的校服。可是衣服只是随意地披着,她整个身体带着衣服一起向后倾倒。在即将摔落在地的刹那间,梁柯闻抓住了她的手腕,张思裴撞进了他的怀里。
张思裴推开了梁柯闻,窘迫中她手里的校服掉落在地。梁柯闻皱着眉头,满脸厌嫌地捡起脏了的校服。
张思裴逃跑了。她排练过无数遍的场面以她的狼狈收场,她的气势汹汹变成了落荒而逃。
朝着太阳下落的方向,张思裴沿着校门外的路一直跑。马路上拥堵的车辆时不时发出刺耳的鸣笛声,厚重的书本随着身体在书包里哐哐地上下摆动,肩上沉重不堪。
她知道梁柯闻不会追过来,但她还是不停地往前跑,仿佛能把一身的怨恨都甩在身后,仿佛能追随太阳去另一个世界。
张思裴的脑海中一直回响着梁柯闻的话。这些年来,她受够了别人的冷眼,已经学会了忍耐,学会了过滤恶意,学会了假装不在乎。
当她再次鼓起勇气打破沉默时,又一次被自己的无能击倒。一想到自己败下阵来的窘态,愈发羞愤,于是她将梁柯闻的动作、神态、语气一一放大,让本就不无辜的他变得更狰狞可憎。
“难怪没有人和你做朋友。”这句话完完全全地戳中了她的痛处。
曾经的张思裴也拥有很多朋友。她的童年生活无忧无虑,家里虽然不富裕,但父母相爱,对她宠爱有加,无论物质还是情感上,从没有被怠慢过。张思裴也乖巧懂事,成绩出色,从不惹父母操心。
然而一场无妄之灾彻底改变了他们一家的生活。
在张思裴初中的时候,她父母在郊区买了一个小型农场,种植水果和蔬菜,也做农家乐的生意。那时,她觉得自己是班级里最幸福的人,拥有吃不完的瓜果和自由玩乐的天地。
可惜附近的村民总是干些小偷小摸的事,父母不堪其扰,在农场四周拉了电网。倒霉的是,有天夜里小偷翻墙时挂在电网上,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因为违规拉电网,又致人死亡,张思裴的爸爸在她初三那年,被判入狱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