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南方的秋天更阴冷，阴云笼罩着郊外产业园，并不是一个好天气。

贺怀顷手里捧着指数报表坐在桌后，面无表情盯着高管汇报材料耗损，口袋里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好一会儿，神色难以分辨好坏。

【贺：在燕京录？】

【魏：对的，下周就去浙江封闭拍摄。】

录制结束，已经是下午两点，魏妤行见贺怀顷没有说什么，便将手机塞进口袋，步入化妆室卸妆，拆后脑勺的假发片。

桌上摆放瓶瓶罐罐稍显凌乱，镜子里赫然一张素面，张惠期间把工作做出来的行程图给她看。

整个九月末到十月末，工作除了拍一个古偶剧女三号的角色，就是各种直播带货，参加拼盘活动，综艺飞行。

没个正形。

想到方才任嫣昂首与导演谈笑，不经意瞥过她的冷冷笑眼，魏妤行怎么能不明白。

娱乐圈是一个黑暗森林。

要整人的办法不一定见血，也有可能糊着一层甜腻腻的糖霜，让你一开始吃时觉得甜，到后头糖霜化了，只剩噎人的铅球，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指尖一顿，她点头将平板还给张惠。

“我肩带开了，换一下再出来，去车上等会儿。”

“好，那我看看有什么附近有晚饭。”张惠把东西收拾干净，关门出去了。

化妆室的角落里有换衣间。

地方简陋，一张黑绒布拉帘隔开，半平米的空间透不进光，像个黑洞。

魏妤行坐在里面，允许自己不出声的哭五分钟。

她的老家在C城一个村镇，有弯弯绕绕的大山。

接近二十年前，小学的老师很善良，但凡迟到总会把人关进楼梯底下的黑屋。

所以在记忆中，她爬完半座山，几乎就没有按时过，每天都蜷缩在黑屋里，看罅隙外透入的光和各式的鞋子经过，默默补一会儿觉，向问天偷来的半小时。

后来才明白，这并不是惩罚。

思绪回拢，手里的纸巾湿透，她听见门“砰”一声被拧开。

是急促而又带着愠怒的脚步声，羊皮底玛丽珍鞋，能够脑补出炫目色彩在地板之上，焦灼来回。

“安总，这个本子不适合，粉丝都说我近来露面越来越少，我是idol

呀，没有舞台怎么行?”

是林翘翘。

塑料凳划过地砖，她在化妆台前坐下，看样子是打算与电话那头的老板安杰长话长说。

魏妤行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倒霉。

一帘之隔，她在小马扎上，并不出声，麻木的偷听着。

安杰不知道说了什么，听的模糊。

“…知道您是好心，但我真的只想跳舞。”林翘翘话音嚅嗫，失了气势。

“小林，你虽然年轻，但是别太天真，现在上哪给找那么多舞台?趁着还有名气，多拍点戏傍身。”

安杰在电话里口吻还算和煦:“这个时候不争，什么时候争?等你选秀攒的粉丝跑完了，转型影视又不成功，难道送你去回锅肉，还是给素人当导师?”

林翘翘家庭背景高，资源很好，网络戏称英娱亲闺女，说是，被安杰与任嫣两口子寄予厚望。

“在这一行混，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更多时候连我都没得选。”安杰在屏幕后抽着烟。

又道:“能演戏的人有，魏妤行不就是?可她这人不懂变通，不合群，光是漂亮，又有谁会捧?”

“那好吧。”林翘翘被这番话劝动，抽一张面巾纸。

魏妤行听见自己名字。

再然后，林翘翘起身，布料摩挲，脚步声消失在她的耳畔。

如果生活是出一镜到底，她不会允许自己演到如此狼狈。

保姆车靠在四合院外的窄巷子里，阳光淹没在云，风微耸动。

出乎意料，孟铖站在不远处，单只耳朵上挂着口罩，把玩着手串，像是在等她。

“有事?”魏妤行越过他，上车，关门降窗。

孟铖的目光追着她旋转半圈，面色如常，他的五官漂亮的很轻浮，神态不似贺怀顷那么内敛，所以让人几乎恍惚重合不了。

魏妤行知道，这么想会显得她很渣。

但是人都有瑕疵。

孟铖与贺怀顷，都是她人生中的镜子，照着两扇阴暗面。

“没事不能找你吗？”孟铖顺势靠上车门，亲昵的喊:“阿妤，他回来了，找过你是吗？”

听不出有什么不满。

“我常常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念念不忘这么多年，让我即便使尽浑身解数，都撼动不了一点点地位。”

魏妤行散漫地听着他说，扯出一抹淡讽，从中控拿出矿泉水，递出窗子。

“你就当，是对钱的执念吧。”她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