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她坐在大石头上，用一根小枝将头发盘起，指腹上的皮肉因浸泡太久而皱起，被树枝刮破也没有感觉。

无澜脸皮薄又好强，可也从来不无理取闹，怵他城府不轻，疑他心思不纯，恼他举止不端，却也知道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人确实救了她的性命。

“吃点果子。”

思量间，云亭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背后。

“多谢。”无澜咬了一口脆甜的野梨，齿间不清不楚地溢出几个字，神色坦荡。

“为一本书丢了命，值得么？”

云亭半蹲在池水边，撩起泉水洗了把手。本不期望得到回应，隔了许久，却听到身后传来她轻飘飘的声音，好像来自九霄云外。

“十年前孟家被灭门，四十五口一夜毙命，就活了我和妹妹两个人。母亲说苍天有眼，轮回命定，我们不用报仇，总有一天作恶的人会自食恶果。但我总想着，至少得知道仇家是谁，至少要看着他遭到报应才能甘心罢。”无澜语气平静，像是随口提起一段往事。

世间的因果，并不是循环报应。

多少可怜之人困顿一生，又有多少奸恶之徒逍遥一世。

这仇，她一天也没忘。

“孟家之事与《浮生秘史》有关？”

“嗯。”无澜曾听族中老人偶然谈起，听说《秘史》中记载了五十多年前浮生宫的恩恩怨怨，确实与孟家先辈有关，孟门之祸皆由此起。

她不愿多说，目光扫了一眼奚云亭：“你呢？又是为什么要窃书？”

“受人所托。”他沉吟片刻又补充道，“那人于我有恩，也并不是邪门歪道，你大可放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世间大善大恶，本就不是一尘不变的。

无澜撇撇嘴：“就算你救我一命，我也不会告诉你只字片语。你我各凭本事，谁先拿到就是谁的。”

“如你所言。”

天色大亮，奚云亭背着无澜在林中奔袭，无声却有力。

她紧紧攀着男人的脖颈，心底暗暗赞叹。

以他的功夫，若是在夜里，就算带着三个无澜也能如履平地，偷偷回到一色阁。可现在日光正盛，人多眼杂，纵使他轻功过人，也无能为力。

算算日子楚神医也该来了。

奚云亭将她带到树上，找了个粗壮的枝丫将人放下。无澜紧紧盯着密林入口，头靠在树干上，手暗暗在衣袖里掐着胳膊上的细肉，勉强打起精神。两人便安安静静候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忽然传来隐隐的车铃声。不一会儿，一个古朴却不失风雅的马车出现在视野里，慢悠悠地晃在羊肠小道上。

无澜扯了扯他的衣角，奚云亭俯身将她抱起，几个起跃便落在了马车上。

车夫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车子仿佛变得重了些，没有多想便继续赶路。

楚缨掀开帘子，眼中的惊讶在看见无澜的一瞬化为了紧张。他转身将两人让进里面，黑着脸搭上她的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