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生辰那天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色渐明。

今日是我的十六岁生辰，我也将在这一天正式成为星坠。

这件事我很早就知道了，当我第一次看见老师的时候，当我第一次看见他身上那袭属于星坠的衣裳后，我就看见了今日的我。

我知道窥命者没有好的结局，而窥探自己的未来的，更是会因为种种原因，而使预言者的命运更为悲惨。

我并不想看自己的未来，也不想看这个世界的未来，我只是被选中罢了。

我没有选择。

过于强大的力量，使我早在学习预言之术的开始，就被迫看见了自己的未来，也被迫，从一开始就是下一任星坠。

已经很久了，我似乎能听到祝神堂传来的丝竹之音。我知道我该起身，去参加星坠之礼了。

似乎没有神知道，今日还是我的生辰。

其实我也不在意…真的吗？

起身换好了衣服，我在母亲留下来的镜中看见了我自己的脸庞，我的眼眸如今还是金色的，当我成为星坠之后，我再也看不见世上的任何东西。

我将永远隔着黑暗，观察世间。

远远地传来了脚步声，我知道是他们来了。

我将桌上的木云匣中的云锦取出，覆在了眼上。

眼前已是一片黑暗。

我将兜帽戴在头上，转身朝门口走去。

我用精神力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它们渐渐也能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中，就像我能看见它们一样。

我没有碰到屋内的任何东西，平稳地走出了门。

老师已经在门外等着了，他的眼上没有了那块熟悉的云锦，也不再穿着带有兜帽的衣裳，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睁着眼睛，露出完整的他。

他也有一双金色的眼睛，和一头金色的长发。

它们都在阳光下明亮生辉。

不过我知道，他其实并不能通过眼睛看这个世界了，他也只能用精神力，代替这双金色眼眸。

“雾寒。”他叫了我的名字，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往后，就靠你了。”

我不想回答他，但他毕竟是我的老师，是我唯一的长辈，我轻轻点着头：“嗯。”

他陪着我一路走往神堂，期间我们都没有说话。

从祝神堂到风神祠的路，是星坠的第一条路，根据历代星坠的记录，这条不短不长的路，往往是他们能看到最多、最重要的未来的路。

而从我的小筑，到祝神堂的路，我已经看到了许多。

不如说，从我看到老师的第一眼开始，未来就如“此刻”一样，不断地在我眼前浮现。

我像是活在此刻，又像是活在未来。有些时候，还会被迫看到他者的过去。

所幸我看不到自己的过去，因为它混同了太多的未来。

我只能靠着每天记录自己的状态，来分辨今昔是何日。

或许是我想得太过出神，又或许是我看不见，老师出声提醒我道：“雾寒，祝神堂到了。”

我微微仰头，精神力立刻将昔日我最熟悉的建筑全模全样地刻画在脑海中。

我从前最喜欢在这里看书了，因为书籍和未来的画面并不相容，我就可以知道原来我活在这里，而不是他者的虚妄的未来。

风祝一脉的神今日都到了，他们站在两边，从祝神堂站到风神祠，在注视我，在注视他们的星坠。

其实没有谁想成为星坠，但又都希望有谁能成为，然后来改变这个世界。

神堂附近的亭中有一个巨大的青铜钟，它被敲响了。

我该出发了。

手中被塞了一个冰冷的东西，老师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雾寒，这是属于你的木杖。”

老师自己也有根木杖，少时的我，也悄悄拿走过，因为我看见自己的木杖并不是这个。

我想知道，它们有什么差别。

现在我知道了，它们没有什么差别，都是冰冷的，粗糙的，我的掌心已经被划破了。

或许，在流血了。

“今日是你的生辰，这是老师送你的礼物。它和历代星坠的不同，这是普通的千黎木做的。”老师并没有开口，他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精神力的对谈，对他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