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似风人断肠
尽管也有众多皇亲国戚的傻儿子看上自己,但程昭莫名觉得,裴安不是那种因为外貌就喜欢一个女子的人。
因为一个人真正的美貌,光靠皮相是无法塑成的。
就像自己虽然惊叹于裴安的美貌,但是对他的感情也仅在有好感这一层罢了。
一定有什么原因自己忘记掉的。
是无意中的救命之恩?还是别的什么?
程昭开始琢磨自己可能遗忘的细节。
说来那宸王在这京城之中也是一股清流。
听说裴安三岁时便能将剑舞得有模有样,五岁时能与皇帝谈论《兵法》,七岁时已经能接过当时的骠骑大将军整整五招。
当时的裴安,是人人称颂的天之骄子,智勇双全,举世无双。
然而裴安九岁那年,他的生母,正值盛宠的皇贵妃突然暴毙,皇帝痛心不已,欲将裴安立为太子,以求慰藉。
可最后裴安没有成为太子,谁都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只有皇帝自己和他最信任的内官知道,那夜裴安在隆明宫内长跪不起,请求皇帝
让他做个闲散王爷,再不过问朝堂之事。
皇帝拗不过裴安,只好无奈答应。
“其实你母妃常常告诉朕,说此生对你最大的期望就是平安喜乐。罢了,罢了。”
皇贵妃死后,裴安一蹶不振,常常出去饮酒赏诗,挑灯看花,策马纵游……好不快活。
偶尔出游时遇到民间热爱武学的青年才俊邀他比试一番,他倒也来者不拒,只是每每缠斗不止,最终仍会败下阵来。
由于裴安从前总能对排兵布阵之法提出新奇的思路,许多武将都喜欢来与小裴安聊天,以求在这方面有所精益。
这年,镇守西北的威远大将军、当朝皇后的亲兄长谢桧,前来探望小裴安,摆出了西北部分关隘的地形沙盘,让小裴安看看。
然而谁知自小以将帅之才闻名的裴安,竟盯着那沙盘足足两个时辰,小脸憋得通红,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人人都道裴安自暴自弃,终是江郎才尽,叹息不止。
皇后见裴安可怜,向皇帝求情让裴安留在京城之中,不予封地,只赐个宸王的封号,也算是成全了他做闲散王爷的心愿。
不过程昭曾听父亲提过,这裴安看上去虽吊儿郎当,却未必是个糊涂之人。
棋局最能显现出一个人的品性,有人求胜心切,棋风决绝狠辣;有人走棋则极为耐心,步步为营……
唯独这个裴安,每次下棋时风格都很不相同,棋风怪奇诡谲,高深莫测。
父亲说,裴安此人,若非纯白无垢,则必然城府极深。
不过有一点,此人心性如同赤子,率真洒脱,应当是良善旷达之辈。
当年皇帝除了定下她与太子裴煜的婚约以外,还定下了杨婉与裴安的婚约。
当时杨靖仍在世,皇帝将最属意的杨家这门婚事赐给了自己最为亏欠的小儿子。
然而传闻杨家之女杨婉称此生非心上人不嫁,对这门亲事极为抗拒。
而恰好裴安也说自己非心上人不娶,跪求皇帝收回成命。
皇帝勃然大怒,但最终还是撤回了旨意,杨婉与裴安的婚事就此作罢。
“杨婉……”程昭的头又隐隐作痛了起来,她又想起了那夜夜挥之不去的噩梦。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程昭跪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嘶吼道。
她的四肢都被锈迹斑斑的铁链锁着,身旁是密密麻麻的臭虫,不远处还能听到老鼠在吱吱吱地叫个不停。
“我真的是有苦衷的,阿昭,你原谅我好不好?”
杨婉哭得梨花带雨,惹得身旁陪同的侍卫一阵心疼,看向程昭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怨怼。
“太子妃,你不用跟这种小人多费口舌,本就是她罪有应得。”
“你知道什么,昭昭她其实……”杨婉及时止住话头,平复了一下情绪,打发侍卫出去。
“可是太子吩咐过要护您周全。”
杨婉伸出那白玉似的纤手轻轻一指,“你看她这个样子,能出什么差错呢?”
“出去吧。”
“是。”
“昭昭,你不要怪我。”杨婉泪流满面,苦苦哀求程昭。
程昭看着杨婉脚下轻踩着地毯缓缓靠近牢门,发出一声冷笑。
杨婉的脚下是侍卫为了防止地牢脏臭的污水弄脏了太子妃的鞋子,为她一路铺开的淡紫色的地毯。
杨婉察觉到了程昭的视线,连忙走出那地毯,踩着臭水走到程昭身边蹲下。
程昭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没想到杨婉会舍得踩到这污水之中。
“昭昭,我没有办法……”,杨婉双手握住程昭的双肩,剧烈地抽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