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不相识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已变亮。昨夜打翻的菊花锅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余味。紫檀象牙镂空花篮里沁出佛手、香橼的冷香。承绪一夜浅寐,身旁的女人依偎着他睡得很沉。他尽量避开她,言语和表情可以骗人,可身体的反应却很诚实。不知道屋外的人儿,是怎么度过这清寒的夜晚。不知道她有没有委屈地掉眼泪,承绪想到此,一阵心疼。他很想冲出去抱她,跟她说对不起,他想告诉她,他的不舍和无奈。可他不得不选择忍耐和等待。
身旁的女人翻身搂住了他,承绪拨开了她的胳膊。他可以陪她演戏,但绝不会让她诞下子嗣。他的目光落到了紫檀象牙镂空花篮里。
虽已是初春,可夜里仍更深露重,寒气往骨缝里钻。禾儿跪了一宿,身子已有些不受控制。可思绪却异常地清醒。过去的点点滴滴,走马灯似地在脑子里重演,终究是错付一场。突然有人给她披上了毛毯。禾儿木然地转过头,心底竟燃起一丝期待,可当她看清是皓天站在她身边,期待又变成了失落。她很想抽自己两巴掌,事到如今竟然还忍不住抱有希望。
皓天端了碗热腾腾的粥递给禾儿:“趁热喝点吧。”
禾儿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颤颤巍巍地接过粥一饮而尽。一股暖意融进身躯,看着皓天忍不住红了眼圈。
皓天:“禾儿别哭。我知道你受苦了。且再忍耐一下。殿下有他的苦衷,你要相信殿下。”
禾儿脱下身上的毛毯,推还给皓天:“皓天哥不必说了。禾儿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和处境,在这场漩涡中苟活而已。可我也是个人,也会觉得难过和屈辱。我不配去理解谁,也没有资格去相信谁。”
皓天无奈:“对不起,禾儿。其实,”
禾儿打断皓天:“谢谢皓天哥。天快大亮了,一会王妃的人看到又要横生枝节。”
皓天不忍,可也只能速速离去。
一众婢女仆妇候在寝殿外,等着服侍皇子夫妇梳洗。承绪浅吻了萱玥的额头,柔声道:“我先出门办点事,中午回来陪岳父母用膳。你再多睡会儿。”萱玥睡眼惺忪,伸手搂着承绪的脖子,小声呢喃了几句。
承绪起身拉起床幔,刚刚还停留在脸上的温存和笑意荡然无存。婢女们小心翼翼观察着主子的脸色,见他神色冰冷。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小心谨慎地服侍着。
禾儿听到门口婢女请安的声音,她知道是他出来了。原本已是疲惫不堪,她又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她不想自己看起来那么卑微无助。她低垂着眼眸,余光看到他穿着青蓝色的长袍从身边走过。他没有丝毫停留,也没有多看一眼。好似她根本不存在一般,她的委屈,她的苍白,他都视而不见。不得不承认,当他那样漠然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她的心还是沉了一下。虽然已经明白这是一场错付,可心底还是无法平静。
其实,她不知道,在婢女服侍他穿戴的时候,他就一直看着窗外跪着的人。他看着她越发清减的身形,低垂着眼眉看不清神情,毫无血色的脸色让他心疼不已。一旁服侍的婢女心里犯嘀咕:“殿下刚刚还和王妃浓情蜜意,转头就脸色阴郁,眼神阴翳得骇人。真是君心难测。”
谢嬷嬷在一旁恭送四皇子出门。对于四皇子的反应,她很是满意。
“一眼都没看?”萱玥慵懒地靠在床上,任由婢女伺候她敷手。
“没看。老奴看得清清楚楚。殿下径直就走过去了,完全没在意那个贱婢。”谢嬷嬷笑着回王妃的话。
萱玥说:“让她继续跪着吧,不准给吃喝。我倒要看看,她若是晕倒了,殿下会不会有反应?”
谢嬷嬷:“可一会儿长公主殿下和驸马来了,瞧见了岂不是不好?”
萱玥说:“这有什么?责罚不听话的奴婢而已。”
谢嬷嬷陪着笑连声称是。
时近中午,王府里突然热闹起来,王妃的院里人来人往。禾儿跪在院中间,所有人都好似没看见她一般。她的精神已经开始涣散。全身僵硬,又困又伐。一旁的婢女看管着她,不让她倒下去。她稍有晃动,就悄悄拿针刺她。周管家看着干着急,因是王妃身边的婢女,不敢出言呵斥,也不敢向殿下禀报。
一行人往王妃院子里来。其中一贵妇人穿着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镶珠抹额,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一男子身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带。虽脸上有了些岁月的痕迹,但仍可见其容颜俊秀。
承绪谦恭有礼,陪着两位贵人进来。见禾儿还在院中间跪着,眼中的不悦一闪而过。皓天看了周管家一眼,周管家无奈地低下头,不敢回应他的眼神。
萱玥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给嬢嬢请安!给爹爹请安!”
长公主亲热地扶起女儿,道:“玥儿最近起色好了不少。”
驸马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婢女:“我儿这又是在做什么?”
萱玥撒娇说到:“爹爹!这许久不见,怎么见面又关注些旁的?”
驸马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