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而别
“会呀,那你拿过来,我帮你做。”
“太好了,谢谢姐姐。”
“那你站过来些,我瞧瞧你身量。”
“好。”
夏瑞珠拉出块帕子,迅速在脑门上系了,半遮住眼睛,快走两步到帐前,展开双手,慢慢转了两圈。
“嗯,好了。”
夏瑞珠放下手,听得梅姨娘又道,“你几岁?”
“过年就十四了。”
“哎呀,我也是十四。”
夏瑞珠眉毛一挑,禁不住朝帐里看了一眼,只见梅姨娘端端正正盘坐着,正用勺舀了梨汤喝,一勺一勺,动作轻缓,姿态娴静。
“姐姐几月出生的?”
“我是五月初五,正好五毒日,听说这日子出生的人命都不大好。”
“谁说的,这是端午节,可是个好日子,有粽子和咸鸭蛋吃,还有赛龙舟玩,你知道赛龙舟吗?”
“我听人说过。”
“赛龙舟可好玩了,长长的龙舟上可以坐二三十人,大家一起举桨划船,看谁划得快,还有一个人站船头敲鼓,咚咚咚,咚咚咚,可热闹了。等下次端午节,我带你出去看龙舟!”
“真的吗?”
“骗你是小狗!”
“嗯。”
“我们可以来拉勾的。”
“什么拉勾?”
“就是这样。”夏瑞珠小心伸出一手,抓住梅姨娘的手,然后与她小指相勾,拇指相对,轻轻摇了几下,“拉勾上吊,一百年不会变!”
梅姨娘笑了起来。
那笑声轻轻的,软软的,就象过年做的糖糍粑,咬上一口,甜丝丝的,能一直甜到人心坎里去。
林莫带着顾启明跃过了院墙。
刚落进周府宅院,江米就已一膝着地,拱手行礼,激动得眼泪花花,“林小旗、顾小旗,终于找到你们了,你们没事吧。”
林莫一摆手,“起来吧,司里如何?”
“镇国公反扑得紧,敲掉了我们好些据点,死了许多人。”
江米起身,“明日就是陛下出宫入保和寺斋戒的日子,陈百户命找到你们后,即刻归司。”
林莫一点头,“好,现在就走。”
“哎哟,我这胸骨都断了,要不……”
“百户命令,不得违逆。”林莫喝止。
顾启明浑身一紧,不敢再说,握拳朝林莫扬了扬,颇为留恋地向院墙那头看了好几眼,一转头,朝着江米喝道:“顾勇那家伙怎没来?不会没命了吧!”
“顾哥好着呢,他跟着俞总旗他们先往保国寺去了。”
“那快走吧,我再不回去,顾勇这家伙都要被别的小旗拐去了。”
他一伸手,江米相当机灵地上前搀扶,咧嘴笑道:“顾小旗,等回了司里,就让肖老给你看伤,他的黑玉断续膏灵验着呢,保证一抹上就好。”
顾启明满意点头。
俩人搀扶着先行,林莫转头,同样向院墙那头看了一眼,随即抬步跟了上去。
没多久,一排六辆空牛车驶出了周府,马氏棺材铺的送棺回程队伍中悄然多出了两个穿布衣的小伙计。
--
夏府正房门口,管家夏金洪战战兢兢立在那儿。他微一抬眼,瞥见大儿夏应福躲在圆洞门外,正一脸忧色地朝他看来,他忙挥手,让他离去。
猩猩大红锦毡掀起,他把周府地契递了过去。
其羽接进去,夏金洪抹了把额角的汗,只觉双股颤栗。
果然,内室传来一声暴喝。
“孽子,孽子,这是要毁了我夏府啊!”
紧跟着,瓷器脆响,似是药碗砸了地。
“老爷,二万两银,我们从哪去凑二万两银啊!这是要我们夏府家破人亡吗!”
夫人的哭声传来。
夏金洪弯下腰背,把身体缩得更小些。
“把那孽子给我找来,找来!今儿一定要打死,打死!”
夏季傅直着喉咙喊叫起来。
夏金洪汗出如浆,恨不能躲进地缝中去,他颤着嗓音回道:“大公子说老夫人头疼,他正侍疾,过不来。”
“孽子!孽子!早该生下来就在尿桶里溺死,这哪是儿,是来跟我讨债的鬼啊!”
夏季傅痛呼一声,紧接着就听得夫人一声惨叫,“老爷又吐血了。”
“太医呢,快把太医请回来!”
其羽揭开锦毡,大声喊了起来。
正房顿时一片混乱。
花梨木的贵妃榻,秋香色锦被,厚实褥子,夏瑞珠一夜好眠。
天刚蒙亮,她就起了。
从其羽那儿要来的三把猪鬃牙刷子,还未来得及送出,人就走了,她索性一人一把,分给了梅姨娘、红豆和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