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但沈仲祁始终觉得别扭,每岁的琼花宴,他一直不曾参加过,今岁本也没打算,但是——
他深深注视着女郎一眼,想起了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并不平易近人,也不解风情。
是以,当初李广来问他要不要参宴,他推拒的话辞到了口中,斟酌三番,又重新咽下,改口说了声可以,他来赴宴的唯一目的,就是张晚霁。
若是能让她开心,那并没有什么不好。
沈仲祁沉默片晌,最终隐忍地垂下了手,纵任着那一枝海棠簪在鬓角间。
征战沙场、铁血杀伐的少年,一身黑,身上点缀着一抹鲜妍招展的红,画面看起来颇为违和,看得张晚霁笑色愈深,但她又不好将那抹笑意显露得太过于明显,只好极力克制。
不过,她也没高兴太久,因为沈仲祁亦是摘了一枝海棠花,俯身别在了她的发鬓间。
“戴着,不许摘。”他将她散落下来的一绺青丝,徐缓地撩至耳屏后。
张晚霁回过神,纳罕问道:“为何?”
“好看。”沈仲祁道。
让张晚霁心悸不是那句话,而是少年指腹轻轻刮蹭于她耳屏处的,极柔软与极粗粝的碰撞,让她心中有个隐微的地方塌陷了下去,虽然塌陷的痕迹不甚明显,但它到底还是塌陷了。
两人其实没有独处多久,不一会儿,成康帝酒过一旬,吟诗作赋玩腻了,便有一些武臣想要给皇帝助兴,使了剑舞,这才有了看头,过了一会儿,剑舞也看不够了,有人提出在习武场摆擂台、切磋武艺的节目。
先锋将军在朝中颇有名望与声誉,拥有「冷面杀将」之名声,在一众武将心中地位极高,众人最想要挑战的人,自然就是他。
沈仲祁常年征战塞北,此番归京已数月有余,一直不曾在公众前露面,众人自然是千呼万唤始出来,成康帝快然挥手,朗声说道:“沈卿在何处?”
帝命不可违,沈仲祁对张晚霁道:“殿下在看台上等我。”
张晚霁乖驯点首,温声说好。
她想起前世,每逢皇廷举办节宴,常有比武擂台来助兴,将臣们你方唱罢我登场,场上刀光剑影,但惟独无人能敌沈仲祁。很多人乘兴来挑战他,但总是惨败而归,他一直是擂主,从头到尾都是。
沈仲祁从未输过,实力恐怖如斯。
是以,张晚霁并不担心他会受伤或者发生危险。
她行到习武场上的时候,场面已经预热起来了,端的是人声鼎沸,张晚霁只能听到金戈迭鸣之响,却根本望不到场面对战的人,众人个个翘首伫望,将她的视野都淹没了
成康帝坐于最上首的位置,那是最好的观战台,见着了她,很快将她招揽至身边:“柔昭,你终算来了,快坐在父皇身边。”
张晚霁款款行礼,准备告座之时,忽的发现张家泽就坐于帝王的左手边。
他今日穿着一身圆领紫竹色滚镶银纹宽袖长袍,高束玉冠,腰缠锦带,仪容毓秀,风度翩翩,引得不少世家贵女争相往这边探看。张晚霁想起来,比起沈仲祁冷冽沉鸷的气息,有不少人更喜欢张家泽温和玉润的气质,他的追求者也更多。
“十三妹,坐这里。”张家泽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他的口吻和语气虽温和,但让人不容拒绝。
张晚霁当着父皇的面,也不好直接峻拒。
张晚霁没有一日不希望张家泽能将目光从自己身上挪开,邺都姝色众多,为何他偏偏揪住她一个人不放。
张晚霁拢了拢心神,视线横掠而去,真正看清了习武场上的景致。
沈仲祁身量劲瘦修长,执一长剑,剑柄之上的红穗随着长风的起伏而飘摇招展着,长袍猎猎作响。
他一身黑,唯有首上那一枝海棠花格外惹眼,让打擂挑战的武将和看台上的观者,都觉得不可思议。
沈仲祁正在跟殿前司副指挥使林玦切磋,两道身影混在一起,过招疾快,势若惊电,只听得「砰砰砰」的声音屡屡不绝,俨如一支破阵之乐。
张晚霁主要的精力都放在沈仲祁身上,重活一世,再一次看他过招,她几乎没办法挪开眼。
沈仲祁用的是剑,出招极快,一招接一招,翩若惊鸿,宛若游龙,人与剑融为一体,动作干净、利落又漂亮,几乎让人看不清楚招数虚实。
纵使动作极快,但那首上的海棠花,未有一丝一毫的动弹,仍旧在鬓间处安安稳稳地悬挂着。
“极少见沈将军簪海棠花,”张家泽笑意温和,视线从习武场上落至张晚霁身上,更准确而言,是落在了她鬓角处的那一枝海棠花上,“皇妹的这一枝,倒是与沈将军的颇为肖似。”
张晚霁素手轻轻覆于膝面上,温声道:“皇兄说笑了,我们为彼此簪花,再是寻常不过之事,皇兄若是稀罕,亦是可让心仪你的的女郎为你簪一枝。”
张家泽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拂袖抻腕,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