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2
塞了一团猫咪揪挠过的毛线球。擦拭间我扭头看到坐席分割栏上银色的钢制包裹材料,上面倒映着我由于脱妆而泛着油光的下齿部位微微发肿的脸。
用这张脸去做那种动作,不管三谷隆有没有多想,一股浓郁的无可救药的羞耻卷席过我皮肤的每一个毛孔,我几乎要把脸塞进拿来装撒掉的酸萝卜的垃圾桶里,
"叉烧,有些腻吧?"
三谷隆眼角的那颗小痣重新藏匿起来,他探过身子,抬起茶壶,把我的茶杯倒到刚刚好的高度。他这样说着,也不朝人看,嘴唇带着浅浅的笑意。
"兴许是因为这样才有名呢。"
我捧着茶杯,茶水温暖的热意透过玻璃质地的杯壁传递到我由于不安而冰凉的手指。我学他的样子,稍稍朝前探着身子,像中学时几个要好的躲在角落咬舌根讲人家坏话似地小声嘀咕。
距离的拉近和三谷隆轻快的语调极大安抚了我绷紧的神经。我不露痕迹地抬起眼皮,眼神从他的眉眼划过,轻轻的,尽量冷漠的,最后落到他拿杯子的手指上,再向前,落到我俩中间的那碟已经空的小菜盘子上。
三谷隆依旧柔软的眉梢带着隐晦的捉弄,有种捉鬼游戏结束前一秒时,追捕者奋力探着手指去拽猎物衣摆的兴奋感,是胜利就在眼前的洋洋得意,带着年少时特有的夏日夕阳下灼热的有些酸气的汗意,高声喊"抓到你了"。
我不知道这一刻三谷隆到底抓到了什么。我偷看他的眼神?我打颤的手指?我吃拉面时将口红全部吞掉的满是油脂的嘴唇?我小心躲避着三谷隆的笑,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让我产生被丝绒包裹的窒息感。我有些想拿出手机来看一看伊佐那的消息界面,我知道那一页还是空空的一个"好"字。伊佐那要是回了些什么,手机早就嗡嗡起来。
"还要茶吗?"三谷隆推了推茶壶,他的手机又亮了,这次他没有动,手掌依旧摁在茶壶上。
"真失礼,倒茶这种事情应该是我来做才对。"
他听后轻笑着,以一种开玩笑般商量的语气讲:"那么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去吃些什么吧?倒茶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这应当是场面话,我却没出息地不敢抬头。
"牙齿是因为牙周病才发炎的?"
"吃了火气旺的东西,太丢脸了。"
"唔,可以煮些绿豆水喝喝看?我喉咙发炎的时候,小妹拿绿豆水烫鸡蛋给我喝,说是偏方呢。"
"哎?有这种方法?"
"总吃药,嘴巴会很苦啊。"三谷隆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甚至还做作地配合着打了个"害怕吃药"的寒颤。
我知晓他故意做出这副样子哄我宽心,我心底只有"何德何能"的感激。不敢细究,不敢遐想,草草将这份体贴归结到三谷隆被众人盛誉的好相处的名声上。
明明没喝酒,脑袋却蒙蒙昏昏。逐渐放松后,讲话也大胆起来。我细数三谷隆的作品,感慨他的才华,赞颂他的天赋。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三谷隆的笑容突然消失,很短暂的几秒,等我再看过去,他依旧是恰到好处的微笑,撇开眼睛,手指夹着茶杯。
他的手机又亮起来,他依旧无动于衷,冰冷的垂眼扫过亮起的屏幕,随后再次看向我,轻声问:"那些作品,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这不是奉承的话,我真喜欢他的创意,品牌每个季度的主打系列几乎都有他亲自操刀的让人惊叹的作品。我羡慕他源源不断的创作才能,这是天赋,是旁人只能眼馋的天赋。他的作品每期差异巨大,业界还有人曾爆料他是有人代笔,但后来被人反爆料讲对方嫉妒三谷隆的才华才会出口污蔑。
我从前对代笔一事将信将疑,现在见到三谷隆本人,那些怀疑一下子烟消云散。
他这样自信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去做代笔搏名的事情。
三谷隆的手机忽然嗡嗡起来,我连忙捂住嘴巴,示意他先接电话。
三谷隆皱着眉头看了眼手机,并未如我预期般离开座椅接听电话,反而没有半点儿犹豫挂断。他以一种决绝的姿势把手机反扣到桌子上,半仰着下巴开口:"你继续说,你最喜欢的那套作品。"
我看了看他丢到一旁的手机,有心想问他工作上是不是有什么麻烦,又自觉这种话太过亲近,惹人厌烦,便抛开习惯性关怀的心思,重新说起他的作品。正讲在兴头上,手机又嗡嗡响开。我俩一齐看向他的手机,那支手机老老实实趴在桌子上。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掏出手机,伊佐那的名字在我屏幕上闪烁。
手机吵个不停,我耳边竟然出现伊佐那空荡荡的眼睛扼住我的喉咙不断催促着"快接通啊"。刚刚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欢愉徒然消失,恐惧和背叛而带来的耻辱甚至让我手滑点到挂断。
"怎么了吗?"三谷隆柔声询问道。
我还未回答,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我紧忙站起身,匆匆道了声"不好意思",抓着手机跑出拉面店。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