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雨
云徊山不是一座山,是一片密林覆盖的丘壑群谷。
离南宫庄园约十里地,却俨然两个世界。
仄影一见到这片山,便知南宫氏为何会称这雨为“妖雨”。
一大片低沉厚重的黑云,只盘伏在云徊山顶,界限明晰,山外天青如常,山中却雨势汹涌。
似银河倾注,又如天坠万链,将云徊山连绵群壑困在苍茫雨牢之中。
进入山中,若不是黑云边缘乍破的晨光,浑分不清此刻是昼还是夜。
“神使大人请看,这雨就跟长了眼似的,只守着云徊山下!”
南宫曙身佩金纹避雨符,仍避不全疾打的雨点,好在头上一顶龙骨悬笠,护住袍角不湿。
南宫锦和纪容都披着那蛟鳞雨氅,遮得严严实实。
只有仄影,素身立在崖巅。
南宫锦满眼倾慕地盯着他背影。
一身紫金束腰窄袖长袍,宽肩窄腰,英武利落似剑,单手负于身后,傲立如绝崖上一株万古雪松,挺拔清寒,凛冽不可及。
那雨在他三尺远外便溅开去,连发丝袍角都沾不到分毫,碎珠般的水雾晶莹寒芒闪烁即逝,更让他如披神光。
好强悍的真气!
南宫曙暗叹,此人仅用真气便片雨不沾身,不愧是神宫二十四使之尊!
他指着蔽天黑云下的群峦,“您看!到那儿,是云徊山的地界,这雾雨雷电全缩在这片山中,分明是冲着我们而来!
“但我们这几日巡山数回,响妖铃、捕妖藤、灵引符什么法子都用过,也没有找到妖物所在,这究竟是什么妖邪作乱?!”
“灵兽可有损伤或是异常?”仄影问。
“暂时未曾发现异常。”南宫曙答,“不过这雨势极大,这几日已出现好几起滑坡,我们岭南大山树多林密,很少会被雨冲毁,所以在那些垮坡的山崖仔细看了看,发现很多树的树根都断裂腐蚀,固不住土。
“但若说这雨是冲着树来的吧,云徊山的树和别处并无不同啊?!”
仄影听他说完,心中已有定数,淡然垂眸,俯瞰脚下山谷。
谷中林草葳蕤,森木蓊郁,雨势如疾箭,打得枝叶垂伏,茫茫不见物。
只有雨声与山洪轰鸣如瀑,连丝兽哮都不闻。
他平静道:“这不是妖物所为。”
声音沉而冷,似覆雪后的溪流下暗涌的清泉,不知是否掺杂了雨声,似有余音,勾转入耳。
他说得这么肯定,南宫曙和南宫锦皆是一愣。
南宫曙狐疑着捻起长须,“我们确实是没找到妖物痕迹,可有这布云唤雨之能的,除了妖物,还有谁能办到?”
纪容明白了仄影的意思,答南宫曙:“阴阳阵,高阶的阴阳阵术,也有翻云覆雨呼风唤天之能。”
南宫曙霎时变了脸色,“阴阳术?”
他虽不修术,但也知道,能搅风搅雨的术法绝非泛泛之辈所施!
且阴阳术在大夏为《术律》禁术,修者甚少,因其中常有奇诡怪诞的功法,偏属魔道。
南宫氏偏隅岭南,专为朝廷与神宫驯炼灵兽,与魔道素无瓜葛,怎会惹来这样的麻烦?
他忙抱拳道:“这阴阳术多年未曾有闻,对方既冲我云徊山来,必有所图!不知何人妄为?还请大人为我南宫氏做主!”
仄影仰头望向黑云,“阴阳术,靠山川布阵,阵成术到,施法之人可在山中,也可在千里之外。”
南宫曙脸色又转难看,“那若布阵之人在千里之外,不知阵眼阵法,这阵,岂不是破不了?”
“啊?”他身后的南宫锦不知这阴阳阵厉害至此,忍不住忧心忡忡问,“那这雨就没法停了吗?”
再下下去,山谷都要毁了!
“破阵,可。”
仄影话音刚落,已拔身而起,腾入雨幕之中。
纪容适时对南宫叔侄道:“退后一些。”
三人忙退到山壁下。
只见半空中仄影右手抬臂一展,手中赫然闪出一柄细长双刃剑,泛着幽蓝银光,如有仙灵之气。
他袍袖翻飞如惊鸿,真气翻涌如云贯,杀气凛冽从半空压下来,刺得人眼皮都睁不开。
南宫叔侄二人根本看不清他如何出手,再睁眼时,只见黑云之下一道银光乍闪,似闪电横空,直劈云层!
那厚幕一般的堆云竟生生从那银光所划出的缝隙处裂开,登时狂风乱卷,一道天光从裂缝中斩落,黑云似被摧帛般渐渐裂成碎块,天光越来越亮。
须臾间,雨歇云散,青山重现!
仄影从天光中乘风而回,迎着二人惊为天人的视线翩然落至廊边。
南宫锦连呼吸都停了。
见到这位神使第一眼她便被惊艳得回不过神,所以即使雨急山险,她也忍不住跟着上山来,没想到能一睹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