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无尽的刻骨的……晦暗

又过两三天，转眼就是周四，袁佳慧执拗地不肯再请教任何外援，非得自己把那道题的最后几个步骤琢磨清楚。

题没想明白，先迎来了高三的第一次模拟考试。

这次考试为了让学生们保持平常心，并未分班打乱考生顺序，只是将原班级座位分开，布置成一个简单的考场。

考前，班主任例行来了一番心理辅导，等监考老师到教室门外了才姗姗离开。

江云岫所在一班的监考老师是个熟人——他们的物理授课老师，学校物理课题组长，外号‘光明顶’。

小老头脾气不好，黑着脸走进来，一言不发拆试卷袋，同学们大气都不敢出，教室内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模拟考试一共进行了两天，第二天下午，也就是周五下午，考完最后一门试卷，同学们便可以直接放学回家。江云岫刚坐上陈山来接她的车，就接到了袁佳慧打来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激动得很：“云岫！我解出来了，我想通最后几步怎么出来的了！”

江云岫把手机拿远了一些，等那边兴奋完，才重新放回耳边，说道：“那恭喜你啊，研究一周了，这孜孜不倦的精神。”

袁佳慧轻哼了一声，似在不满江云岫地打趣，电话里静了下，再开口时，袁佳慧的语气已经蔫儿了下去：“……我有一个不怎么好的预感。”

“什么？”

“这次考试成绩……”

袁佳慧没把话说完，不过江云岫听明白了，袁佳慧是在担心考不过黎潜，江云岫有点惊讶：“难道一道题就把你打败了？”

“不是。”袁佳慧态度别别扭扭，不怎么自信地小声反驳，“也不是因为一道题。”

“那是因为什么？”

“我……我找了以前参加竞赛的时候认识的朋友问了一下，黎潜在他们的圈子里一直是天才少年，他参加并获奖的很多赛事，我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江云岫认真想了一下：“舜城七中年级第一，没你自贬得这么差吧，你也是个小天才啊。”

“不一样的。”袁佳慧显然受的打击不小，“这么说吧，我从前都不知道有黎潜这号人物，如果学术有圈子，我们两个都不在同一个圈层。”

“嗯……听起来好像是有些差距。”江云岫的脑海里浮现出黎潜的身影，她的唇瓣微启，无声地重复了一遍——天才少年。

车辆拐弯，江云岫因为惯性作用微微歪向一侧，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望向窗外：“不要这么泄气，也许，你同样拥有他所羡艳的那部分。”

袁佳慧精神了一点：“是什么？”

“很多。”窗外是不停倒退的行人和风景，江云岫顿了顿，才接着道，“天赋点这东西因人而异，东方不亮西方亮嘛。”

车开到家楼下，江云岫刚好挂断电话。

陈山转向后排：“我物色了几个新的家教，你什么时候有空见一见？”

江云岫瞥了眼还未熄灭的手机屏幕，时间过得可真快，一学期已过大半，她垂着眼睫，静了下，才道：“暂时不要了，我最近也不想补课。”

陈山自然是顺着她的想法：“好，等你想要的时候再跟我说。”

他回过头去，解开安全带，又补充道：“眼看离寒假不远了，趁这段时间多休息休息，也是对的。”

陈山率先下车，绕了车体半圈，为江云岫打开车门，笑着催促：“你快上去，俞姐说饭已经做好了，我就不上去了，还有点儿事没忙完。”

江云岫点点头，提着书包下车，离开前，她忽然停下，问了句：“陈叔，今天几号来着？”

夜凉如水。

黎潜从饭店出来时已经是凌晨00:34分。

他打工的饭店本身是卖正餐的，不做夜宵，不过生意好的时候十点十一点才打烊也是常事，关店之后一番收拾，便到了这个时候。

通常，黎潜都是店里最后一个离开的人，他属于钟点工，算的是时薪，工资日结。

这类临时性的工作也是饭店里最常被使唤来使唤去的杂工，从没有人因为他的年纪小而照顾他。

相反，在这种仅仅能够依靠体力劳动挣钱的环境内，越是底层的人越是相互倾轧，基本上店里所有的脏活苦活，最终都会落到他的头上。

就这种待遇，老板还说是看在黎潜一个人可怜的份儿上，才勉强用他的。

黎潜从未争辩过。

于舜城初来乍到，他只是想找一个暂时过渡的工作，很快便不用再去饭店了，而店里的那些人，等他离开以后，也许永远都不会再有打交道的机会。

冬夜寂静，黑影绰绰，冷风灌入口鼻，胃部隐隐传来绞痛。

黎潜这才想起，今天晚上的员工餐只有米饭和一碟子素炒菜心，一堆人围在一起吃，黎潜只分到了一碗饭和一筷子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