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此时又顶着没什么表情的脸说一些能让人真气逆流的话:“前辈失礼,您徒弟当时实在蹊跷,所以我顺手画了个追踪阵在他身上,刚才已经散了,还请您别介意。”
“……”
“呃……你师姐真的……”魏洄雪哽住,头一次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这句话让大殿又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沉默。
游恒殊像是没察觉一样,冲被气到顶点甚至开始点了点头,提着何经纬的后领没半分顾忌伤员的客气:“前辈不信,那便让当事人自己说说。”
……
何经纬转醒恢复意识后听到得第一句话来自背后,那声音来自之前重伤他的女修。
——“眼高于顶、由妒生怨而招徕不知名的恶念邪祟裹身,最后在诱导中向与你比试的陈临宴下杀手,你承认吗?”
何经纬猛地转身。
他先是看到了一双平静又暗蕴星火的眼,再看向了游恒殊不知经历了什么而格外狼狈的脸和衣服。
——游恒殊如今很狼狈。
她手收在袖子里,如今还在颤抖,腕上有道极深的伤,虽说她止住了血,但已经沾染在衣袖与衣摆上的那大滩大滩的血渍没来得及清除。
她胸前也是一片,整个人虽说不是从血水里拎出来,但也狼狈不堪。
何经纬深吸了一口气。
当着闻道观众多视线面前,深吸了一口气。
“……抱歉。”
游恒殊的眼神半刻也没有停留,转而再次望向苍南掌门,她终于笑了笑,指了指自己一身狼狈:“这算不得我的逼迫,其中缘由前辈自可以之后问您徒弟,我可也算是救了他一条命。”
“但是。”她眼神又转向一直盯着她的覃将行,笑意渐次明显:“身为穷问道尊弟子不分场合、只顾私心,公然扰乱比试规矩。有损道尊形象,愧于道尊教导。”
“晚辈也没什么好还的,但也付出了自己的代价。”她平淡地吐出了一口血,语气也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什么稀疏平常的事:“前辈,不知对于我修为散尽这个代价,满不满意?”
“……啊?”从刚才就没反应过来的魏洄雪如今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一把手拉过站在她身边一样被这一句话砸愣神的剑阁游恒殊,又看了眼死死攥拳的陈临宴,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不是,这是什么苦情戏走向,我怎么看不懂,我漏了什么?谁看明白了?”
“……非闹成这样,你看不好收场了吧。”
充当背景板的程乾子终于开口,他清了清嗓:“诶,都各自带着伤,别扯有的没的了,何经纬跟你师父回去接着疗伤去!”
“至于游师侄……”程乾子斟酌了半天,没想到什么好词儿。
他默了半晌,看向一言不发只盯着游恒殊的覃将行,“……至于游师侄,辛苦了。”
游恒殊看向程乾子。
或者说她不仅在看程乾子。
她看向她师父、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又合掌悲悯的崇明、看向陈舟宁,看向炼钢。
“……确实很辛苦我了。”
……
人类的情感与欲望,无论平日里如何紧锁,都不会消失不见。
而这些东西,只要有一个引子,便能呈燎原之势蔓延到各处。
——“那你也来试试,上不得台面的诱惑手段?”
游恒殊的意识随着这句话,又回到了很久以前。
确切地说,是回到了走问心道的时候。
当然,宋著明只会比问心道还不客气。
先闪过的,是久远到如同上辈子,或者说已经是上辈子的回忆。她在回忆里看见了从包里探头的书,看见了自己的房间,看见了两张许久不见的脸,那是父母的脸。
这是思念。
然后是初入十二界洲。
无依无靠的幼童在短短几个月里挣扎着寻找过生路,但毫无例外的都失败了,她饥寒交迫,连行乞的力气都没有想着就去死好了。
这是恨。
之后是与夫人相依为命。
犹如空气一样的夫人和她,在偌大的宅子里占据一小块拥有花的院子,花草长势喜人,因为夫人会精心呵护它们,又因为那院子没什么人烟。
然后夫人就没了。
一团空气离开了,得到了一个敷衍的墓碑。
于是依附着她存在的另一团空气也跟着离开了。
这是茫然与无力。
最后是不得寸进的修为。
这里包含了不甘与恨。
所有的负面情绪被钻入的黑气重新翻找出来,擦拭清洗后焕然一新又昭然若示。
——“你看,你难道不是一个可怜东西?”
——“真可怜啊,你身边除了你,谁不是天之骄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