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颗杏仁
额头因焦急奔跑而渗出细密的汗珠,说话时却平缓。
她摇摇头,那人只好作罢,匆匆赶往下一处。
温泠月正遗憾着,嵇白又返回来对她道:“娘娘若是见到,定要唤卑职过来,那只金丝雀……对殿下十分重要。”
话底潜藏的焦急融进疾走时的风中,背景是傅沉砚在远处因烦躁而不间断的怒意,回归现下她的福瑜宫这片寂静,她竟有些说不出的异样在心里。
心海里蓦地浮现出傅沉砚那夜并不算凶残的对待,还带她去看戏台子,又给她买糕饼……更是有些放软了对他的态度。
人总要有些爱好,没准傅沉砚那种变态复杂的阴晴不定就是用养鸟平衡的也不一定。
同样的,倘若她再也吃不到杏仁,想必也会和他一样难受吧。
温泠月怀里的画册被捂的很热,这其实是带入东宫的一本空白册,潦草的绘画是她对东宫的全部记录,里面最初的几页是绝对不能叫傅沉砚看见的。
因为那上面——
“娘娘,金丝雀是什么样的?”南玉忽然开口。
温泠月搂紧画册思衬道:“通体金色羽毛,小小一只,很可爱,但是傅沉砚那只呢不大一样,它左边的翅膀……”
她的话倏地停住了,因为不经意抬眸的一瞥刚好看见了这样一只通体金黄,小小的一只鸟儿,呆呆静静停在她的窗棂旁的树枝上,歪歪头看着她。
视线顺着它黑亮的小眼睛往左侧翅膀望去,它左边的翅膀上有一块凹陷缺口。
金丝雀!
她悄悄将珍贵画册放于一旁石几上,蹑手蹑脚地向金丝雀走去,在双手即将触到雀儿时,它却忽然拍拍翅膀飞起来了。
从她头顶飞过,而后顽劣地停在她束起的发髻上,挥挥翅膀安然歇了下来。
“娘娘!“南玉惊呼,下一瞬被温泠月噤声。
头顶停了一只小笨鸟的感觉实在有趣,兴许是她戴了一枚金色的发钗令金丝雀喜欢?
她这么想着,用口型轻声叫她们去唤嵇白,然不等她们迈出福瑜宫,门口便出现了傅沉砚匆忙的身影。
来人还微微喘着气,一眼便锁定她头顶站立的某鸟,眼底欣喜转瞬即逝,而后是往日的阴鸷。
无视下人问安,也无视温泠月欣喜指向自己头顶的模样,她以为傅沉砚如何也要感谢自己。
可乐极生悲,看见傅沉砚的靠近她忽然记起那夜这人抚摸自己耳后的动作,一不小心忘记脚下尚有一节台阶,下意识往后撤步时一下被台阶绊倒,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随着南玉等人的惊呼,她看见傅沉砚整个人挡住阳光,微弱的光芒从他背后投来丝丝缕缕淡金。
他整个人的模样在背光处一团漆黑,看不清表情,气场格外漠然,只攥着手中哭唧唧的金丝雀,丝毫没分给地上的她半个眼神。
这种感觉又来了,和站在戏台边缘含笑的他完全不同,像极另一个傅沉砚。可她不明白同一个人怎么能连气场语气都完全不同。
而这却能意外叫她极易分辨他每时每刻的情绪。
譬如此刻她万分确定眼前人是那个夜里拿刀抵着她,在桂园里、马车上威胁她对她恶语相向的傅沉砚。
可是为什么?
明明上次见她还在委屈巴巴地让她叫夫君,还故意捉弄她带她去玩。
温泠月讨厌仰视的视角,只在地上坐了一瞬,本也不打算傅沉砚会好心扶她,颇是从容地拍拍尘土从地上起来,却在那一刻瞥到一个让她骤然心悸之物。
她的画册!
将才她跌倒时不小心碰翻了那本册子,此时它正不听话地仰躺在地上,赤.裸.裸.地敞开着最开头见不得人的那几页。
完了完了。
温泠月这么想,随之而来的又是嵇白匆匆拎着笼子过来的脚步声。
一切发生的极快,当她意识到应当以飞速去捡起来捂住时,已有一双冷白的手抢先去将之拾起,站在日光下捧着画满她糟心事的画册……细细翻阅起来。
“……”
“……”
空气凝固后又被重重击碎,温泠月似乎听见
她没胆量去看傅沉砚此时的表情,默默后退并用手捂住双眼,食指与中指间忍不住空出一个小缝,可刚分开对准傅沉砚时,却刚好和他晦暗不明的复杂眸光撞个刚好。
男人面容阴沉,手里掂量着那本薄薄的画册,一步步向她迈来,视线比青云还要锋利,让她有一种是他那把宝剑青云对准她射来了的错觉。
“太子妃。”
她听他说话,又不是在听他说话,是听她灵魂灰飞烟灭的大序章,曲名就叫碎碎平安地府再见。
而乐曲的弹奏者正宛若底下那真正的阎王一样向她走来,然后对她说一句……
“你暗恋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