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十五)
欲、勿施于人啊。
胡桃想,如果南宵反驳这句绝对的真话,如果南宵甚至愿意否认自己的真心……
那她便也无话可说了。
南宵与好友对视了很久,久到甚至让胡桃认为她不会回答或是无言以对了,才垂了眸,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她低声道:“胡桃,你看着便好。”
南宵鲜少会在朋友面前过分隐藏自己的心思,所以胡桃猜出来也不是近来的事。
一直以来的隐晦撮合确实很好,但也仅止于此了。
即便是默契无间的搭档,也难在彼此信息不同拍的时候完美合作。
胡桃明显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让了步:“行,我就看着。”
南宵闻言,柔了眉眼,方要端茶润润嗓,便听到不聊正事的堂主兴致勃勃地问了一句:“那你要追客卿么?”
咔嚓——!
难得失态的南宵手一抖,茶杯脱手摔到了地上,清脆一声响,直接碎了。
如果没记错,胡桃还挺喜欢这套茶具的。
南宵抬眸,对上胡桃低头的视线。
她摊手道:“抱歉,手滑了。”
胡桃的神情瞬间变得异常幽怨:“南宵!”
南宵一挑眉,眸里显然掠过一抹幸灾乐祸,起身安慰地拍了拍堂主的肩膀。
将要出门时,她侧头偏向胡桃,轻声细语地道:“胡堂主,你家客卿……”
南宵微微眨了下左眼,尾音上扬,显出几分欢愉来——
“花心得很呢。”
34.
自归离原一事后,旅行者与派蒙再度遇见南宵,是在珠钿舫上。
台上莺歌燕舞,余音袅袅,却仍有不少来宾频频将目光投向南宵。
少女着了一身月白旗袍,幽蓝勾勒出枝头寒梅的纹饰,立领蝴蝶扣含蓄蕴雅,盘发簪一支流苏步摇,端的是悦目佳容。
见到南宵与钟离,空被派蒙拉着上前打了声招呼。
派蒙瞧着南宵气色不错,才松了口气:“南宵,还好你没事……对了,今天怎么来珠钿舫了呀?”
南宵闻言,斜眸瞥了眼钟离,淡淡地笑着:“若我早知是来珠钿舫,哪会答应先生的邀约。”
钟离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喝了口茶,装作没听出南宵话里的讽意。
再如何心照不宣,珠钿舫毕竟也是花船。
派蒙没听懂深意,但也能听出表意,疑惑问:“你不喜欢珠钿舫么?”
堪称火上浇油的一句话让旅行者忙咳嗽着截住话头。
幸好一旁的宛烟适时开口:“刚刚我们聊到【历史上的岩王帝君】这个话题,有兴趣的话,两位可以听一听。”
话题重归正轨,翰学看着钟离,插嘴道:“这位先生好像轻看了岩王爷的神力,作为专业的考古学家,我想纠正他的一些观点。”
旅行者不由看了眼钟离:“他、他其实……”
翰学打断道:“我们正在讨论,【历史上第一枚摩拉】的下落。”
宛烟认为应是作为信物秘密传承了下来,而翰学则洋洋得意,宣称岩王爷定是用摩拉作为触媒,强化了一刀一剑。
直至听到翰学宣扬他引以为豪的著作时,南宵方轻轻嗤笑了声:“考古学家?但凡你下过遗迹、读过古书,都不会说出如此贻笑大方的话来。”
飞云商会的三小姐很少予人难堪,如此咄咄逼人的话,还是在场的人头一次听闻。
翰学脸色一下难看起来,生气道:“南宵小姐,即便你不认同我的假说,也不用如此贬低吧?”
南宵敲了敲桌,语气里显而易见地流露出轻蔑之意:“我只是个商人,自然不懂岩王爷的深远谋划。但若是岩王爷要交易那枚摩拉,其价值几何?”
翰学愣了愣,话却已脱口而出:“岩王爷一向公正,当然是一摩拉。”
南宵似笑非笑地抬眼:“既如此,又何须分辩?”
翰学咬咬牙,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观念:“世上第一枚摩拉,一定蕴含着最强的力量……”
南宵打断道:“岩王爷指引璃月先民冶炼矿石,用最初的货物与世间诸国展开贸易,你可承认?”
翰学不知她这话何意,点头道:“当然承认,这就是史书上写着的。”
南宵低低地笑了,倾身望向他,暗金眸里是极具压迫的睥睨:“第一枚摩拉,也仅是【摩拉】。它若与寻常摩拉一样,想必只会被随手花掉,在市井间流转;它若蕴含极强的神力……”
她顿了顿,扬唇轻笑,语含嘲讽:“则有悖公平交易之【契约】。”
这番话说是维护也好,说是质疑也罢。
既能当作对翰学的回击,也可听作对岩神的不敬。
——全看听众如何理解。
翰学被怼得面红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