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时雨(3)
请站起来。”斐加达见她红着眼睛不情愿,直接单手把她一把拎起。
“你在跟他讲电话是不是?”她扑过去要夺斐加达的手机,“让我和他说句话,就一句!”
斐加达摇头。
“纪宁生!你凭什么躲着我!”她大声喊了出来,知道电话另一头的他能听见。
纪宁生不知说了什么,声音极低沉,斐加达听完挂断电话,径自放开了手,退避一旁。
意思是不管她了。
纪宁生的意思。
满涨的情绪,多得能从胸腔里溢出来,西眠招手让侍应生上酒,最烈的酒。
侍应生踌躇,要看她的身份证,她回说,满十八了。
“林小姐,刚成年还是别喝度数这么高的酒了吧?”
“没关系,就要这些。”反正,是他付钱。
西眠初次试酒,不晓得后劲会有多大,一口下去的瞬间,像被人从后重重地打了下,眩晕感从脚底升上来,直至天灵盖……非常要命的感觉。
后来她趴在桌台上,早已醉得神志不清。
眼前的灯光,好似不是酒楼内室的电灯,而是月色下,灯火阑珊的大街上。他们并肩而行,路旁一个档口在卖烤红薯,火光映着他的脸,更衬得他目光深沉几分。再前面一点的地方,有人家在庆祝乔迁之喜,见证人穿着合身的衬衫和短褂,正往天上撒一蓬一蓬的金粉,场景如梦似幻,像来到了仙境……他在看她,就这样一直看着。
她知道,这是幻觉,喝酒喝糊涂了,看到的未必是真的。可她未经思索却深信,那个人,是纪宁生。真实的纪宁生。
或许那时,他不叫这个名字。
……
“纪总,怎么不继续喝?”对面的老总知道他的嗜好,事先准备了上好的酒,一箱又一箱,罗列在角落。陪同的人也做好了今晚把自己喝进医院的准备,纷纷解了领带蓄势待发,可今日的贵客却一反常态,几杯酒下肚,忽然不喝了。
他摇头,没喝多少,倒像真醉了。
纪家一脉,到纪宁生这里只剩下他和两个姐姐,性格一个比一个洒脱不羁,大姐脱离红尘,二姐风光下嫁,早已放手不管家族事务,因此在众人的眼里,纪宁生是纪家唯一能做主的人,这点毋庸置疑。
金主面前,说话少不得顺着捧着,在场的几位老总人情练达,看出来纪宁生心情不佳,于是故意说些奇闻轶事,以讨他的欢心。
其中一位老总说起他家有个远房亲戚,生的是女儿,长得如花似玉,自幼和隔壁街坊的男孩子交好,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感情亲密无间,谁知随着年岁渐长,人会变,情易改,女孩子工作以后,被周边纸醉金迷的氛围感染,也开始渴望财富与荣耀,而男孩子只是一介普通文员,家贫如洗,只能给她安定的生活。女孩子逐渐生了嫌弃之意,不久后觅得良伴,于是和男孩子分手,嫁给了新男友。
嫌贫爱富的故事,大家都听腻了。可那老总随后话音一转:“你们猜怎么着?女孩子嫁的人,比她大了整整二十岁,是本土一个颇有名望的富商。婚礼当天宾客们一到,女孩子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老公居然是男孩子的亲生父亲,十几年前抛下他和他母亲走了,没想到再相见,会是在他爱的人的婚礼上……”
一片哗然。
“爱人变成继母,”有人叹道,“真是命运捉弄。”
纪宁生眉心突突地跳,心口一阵悸动,一下子脱了力,努力撑着身体维持原来的坐姿。
不可能是酒,他酒量不至于如此浅,也不会是这个故事,旁人的经历,即便是真实发生过的,又与他何干?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西眠的叫喊,她在电话的另一头,嗓音嘶哑,大声问他,纪宁生,你凭什么躲着我?
她只是朋友的妹妹,仅此而已,与他没有任何交涉,所以对她这些荒唐而又无可追溯来源的感情,也只是他的错觉,是他常年酗酒反噬自身的后果。
纪宁生起身。
“纪总,这就走啦?”愕然的声音止住,他已走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