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时雨(1)
时,又逐渐放慢了脚步,停在几米远开外。
哥哥是唯一的哥哥。西眠小时候曾被绑架过一次,差点发生意外,林城南不放心,往后走到哪儿都带着她,兄妹二人虽然年龄相差八岁,感情却亲密无间,直到林城南硕士毕业,要去斯坦福读博,她才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分离。
舍不得。舍不得哥哥离开。
她强忍着难过,快步上前,拉开了车门。
后座上的人,却不是哥哥。
他穿衬衫和西裤,袖子挽至肘边,一副休闲的装扮,在门开的瞬间,抬眼看了过来。
西眠撞入他的眼底,犹如突然被推下了深渊,一股失重感疯狂拉扯着她,不自觉流出了眼泪。
“……宁生哥?”
他看着她,似乎有些诧异,低声问:“怎么哭了?”
“没什么,”她摇头,用手背擦干眼泪,“不想我哥走。”
他闻言笑了:“博士也有假期,至多不过三五个月,你哥就会回来看你。”
她仍旧摇头,只有自己知道流泪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哥哥,而是,因为他。
从见到纪宁生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是特别的。
为什么特别,凭什么特别,这其中的因由却像一片片杂乱成结的柳絮,分不开,理不清。
就像幼时常做的那个梦境,梦中有兵荒马乱,有腥风血雨,有立在马上的人,有站在窗前的背影,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切像慢放电影般一帧帧从眼前略过,喉间如同被堵住了,想大声叫喊,却不知道要喊什么。
于是彻底惊醒,睁开眼睛躺在被中大汗淋漓,那个名字终于还是被她失神念了出来。
“怀之。”
“过来坐。”纪宁生说。
西眠看着他,试探性地想叫那个名字,这时林城南却回来了。
“妈让你来送我?”林城南的长相和西眠全然不同,面部线条粗粝,神情不苟言笑,眼中含着锋芒,旁人乍一看,还以为是当过兵的男人,看自己的妹妹,倒是显出难得的温柔。
“什么叫妈让我?”西眠不满道,“我自己想来送你,不行?”
林城南大笑,摸着她的头说:“再过三个月,哥哥就回国看你。”
林城南此行去斯坦福读博士三年级,除了学业之外,家中还有一些产业需要他打理,所以西眠并不担心,林城南会长久待在国外不回来。
不过西眠疑惑为什么纪宁生也会来机场,难不成他也要去美国?听林城南说,他久居国外,经年累月找不到人,他要走,似乎也是理所应当,合情合理。
想到这,她的心情不由得低落起来……下一次见面,又不知道什么时候。
他们来得早,离登机时间还有约莫半个小时,林城南刚是去买咖啡了。大型商务车座椅宽敞,不嫌拥挤,三人坐在车后排,边喝咖啡边闲聊。
纪宁生比林城南大两岁,他博士毕业那年,林城南刚入学,在华人校友聚会上见过一次,得知林城南的家世背景,后来两人断断续续保持着联系。林城南学的是理论物理,一个探知世界规律的学科,毕业后的计划,也是继承父母衣钵,接管家族生意,和纪宁生算得上是同道中人。西眠手捧纸杯,听他们从前沿学科,聊到最近纪家产业资金的流向,听得一知半解,后来无聊了,漫不经心地斜倚着车门,发起了呆。
“之之,困了?”聊得尽兴的林城南终于注意到了她。
她扔给哥哥一个不满的眼神,提醒他注意时间:“还有四十五分钟登机,你该去安检了。”
“是该走了,”林城南绕到车后,把行李箱搬出来,临走前敲了敲车门,对纪宁生说,“我妹交给你了,帮我送回去。”
她意外抬头……原来纪宁生和哥哥不是一路?那他来机场干什么?
纪宁生答应着,和她一起看着林城南远去,目光转过来,探究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开口时,叫的却是“西西”。
西眠下意识地应声,随后笑了:“你还记得,要这么叫我。”
总比叫她“之之”好。她心里想,那个名字所蕴含的深意太悲伤,实在不应从他口中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