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天光乍起,严兰起了个大早。
刚推开门,便见林嬷嬷领着两个丫头正喜逐颜开地站在门口,甫一见她,便急着抢过话头:“严姑娘,夫人请您过去。”
如此,周砚那边已然动作了。
那日,从墙上溜进崎冥院便猜到他定会查她,做了这嫁祸的事是一说,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便是这东阁处的墙头,是她与周砚儿时平日里偷偷出府惯爬的。
且她这副样子,他之前已经见过,如今又做了这许多让人生疑的事儿,想必他早按耐不住了,定会揪她来跟前细细查看。
再说死的是这杜岭,难保他不会想到是她回来报仇来了。
事到如今,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便是惹了他生疑也无妨,若是瞒不住索性承认就是了,难不成他还会将这匪夷所思的事到处说去给旁人听不成?
林嬷嬷一边带路一边交代:“严姑娘,夫人说请您做府中绣娘管事,平日里指点下手法即可,其余时间都可自便,东阁处已为您空出了一座单独的院子。”
她颇为慈爱地看了她一眼,温和细语:“您无事多去流卿院走走,夫人她……喜欢和您说话。”
严兰停了脚步,眼中氤氲着泪花,看着林嬷嬷不知所措。
这一眼好似说了太多,又好似什么也没说。
“姑娘是个好孩子。”林嬷嬷轻轻叹了句,却是转了头对着前方。
严兰心头一滞,鼻尖处酸酸的,哽着喉口没有接话。
走到路口,她辞了林嬷嬷,一人往东阁处走。
崎冥院与东阁就一墙之隔,走过去,必然经过,这事,定是周砚那厮安排的,对此,她倒也不在意,左右住哪都是在他眼底下。
“周砚,你出来,我且问你,今日在父亲书房,是不是你拿了我的帕子?“
是周建安,周高卿之庶长子,从儿时就变着法的与周砚争东西。
严兰垂下眼帘,掩下眸中冷意,克制住了下意识就要上去理论的冲动。
已经不是儿时了,她不再是霍兰,周砚也从来都不是需要她护着的那个孩子。
“周长庚!你给我滚出来!”周建安脸色发青,怒目圆睁,又见檐下疾书叉着腰一脸嘲讽地看着他,一气之下失了理智,操起一旁的花盆拖就往那紧闭的角门扔去。
好巧不巧,周砚一身竹青云锦正柔柔弱弱地推门而出,然后……迎面撞上额角,顿时血流如注。
霍兰止了步子,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见那少年眼角泛红,整个人摇摇欲坠地看着她。
刚立夏的天,她浑身一颤,打了个激灵,心中有一股莫名的不适感,低下头忙转了眼就要离开。
刚迈了步子,就听见重物落地的砰砰声。
“周长庚,你给我起来!装什么呢,不就擦了个口子,你演给谁看?”
周建安瞧他散着头发,倒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额上就青筋直冒。
从小到大,从来都是这一出,只不过平日里都有霍兰那个多事精,但若她不在,他便只冷着眼不做声,但他哪回对他如何了,无非就是在他这里拿点东西,偶尔言语之间有些争执罢了。
见他还是期期艾艾地做出一副可怜样,他再也不顾往日里欺负了他,自己后头都是如何倒霉,气血一冲,抬脚便踹了过去。
“大公子!夫人请您过去。”她走过去行了个礼,不动声色地剜了周砚一眼,却不想后者笑呵呵地受了。
他是故意的,严兰不信他解决不了周建安,只是为了再最后试探她罢了。
那便遂了他的意吧。
地上那人见她开了口便手撑着地爬起来了,而后随意掸了掸衣袖,挑衅地看着周建安。
周建安被气得一蹦三尺高,指着他鼻子大骂:“好啊!你果然是装的,我定会禀明母亲,让母亲惩治你!”
骂完也不等对面说什么便气势汹汹地往院外走,连来时想找他拿帕子的事都忘的一干二净。
“兰兰,你来了。”严兰低着头,只看得见周砚的一双玄青缎靴。
“公子,奴婢严兰。”她心里微叹,做最后一步挣扎。
周砚听到后轻轻笑了笑:“如果你不是她,刚刚为何为我出头?”
一阵风吹过,如裙摆的尾尖被不慎提防地撩到人心间,严兰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坦白:“砚哥哥。”
话落便陷入了诡异的气氛,无人应声。
她自觉理亏,刚想软声说几句好话哄他,就见他给她留下一个冷酷的后脑勺。
严兰:“……”
疾书干巴巴一笑试图缓和一番,就见公子留他一人便进了屋,又眼见着姑娘提步要走,他心里哀嚎一声,只好硬着头皮疾步到她面前:“姑娘留步!”
他试着劝:“公子只是恼姑娘为何不直接来寻他,并未生姑娘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