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言
翌日,林如海启程回姑苏,与家人辞别后,在码头不期然看到了等候已久的小殿下。
不知道是不是天冷的缘故,少年那双向来含笑的桃花眼仿佛结了一层淡淡的霜,蔓延出无尽的寒意。
总觉得他沉静外表下酝酿着汹涌惊涛骇浪。
他是个内敛的孩子有许多事都压在心里不会轻易抒发。
林如海没有半分犹豫将妻子出门前为自己系上的披风解下为他披上。
看着他明晃晃错愕的眼不免好笑,小殿下即便再成熟也到底还是孩子:“多谢殿下来送我,玉儿前些时日说你送的礼她有些不解,托我若遇殿下定要请你去家中为她解惑。”
司徒景明感受着披风送来的阵阵暖意,吸了口气:“请爹放心,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会照顾好母亲和妹妹的。”
林如海伸手揉了揉司徒景明的额角:“傻孩子,照顾她们是次要的,我更希望的是你能多回家看看。”
林如海说完,心中感慨不已,虽若是由他教育子女也是推崇男娃穷养锻炼其心智,但真看到小殿下异于常人的成熟还是忍不住心疼。
一个方六岁的孩子,行事究竟需要多周全呢?这分明该是他们大人该承担的。
风云诡谲的王朝,明争暗斗的后宫,一无所有的小殿下究竟是怎么走到现在的呢?
若司徒景明知他心里所想,定要反驳一句,不止是他,在《红楼梦》出场时方五六岁的林妹妹去贾府时亦是步步留心,时时在意。
司徒景明不解地看着他,虽有些不明白这两者有何差别只顺势道:“请爹放心,我会常回家的。”
目送着林如海登船离开,陈炬方问道:“殿下,现在咱们是去林府还是回宫?”
前方雾气散去,初升的红日露出半角照亮昏暗的天际。
司徒景明看着逐渐大亮的天色道:“陈炬,方太医可去了?”
“估摸着已经去了,那咱们也去看看如何?”陈炬忙道。
虽贾敏吃了林如海特意请那江南神医配的药,却一直不好,尤其是天气转凉后咳嗽得愈发紧了,好几次都咳出了血丝,唬得林家一动不敢动伺候得更为精细。
林如海早便请司徒景明请太医院会诊,也皆不见效。
如此,便只能请德高望重的方太医出马试试,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贾敏之病,让林妹妹有个完整的家庭。
这个世道没有父母的弱女子下场如何,他在《红楼梦》里已然亲眼目睹。
司徒景明想着便利落翻身上马,丢下一句:“先走了!”
陈炬错愕小殿下竟不坐马车,第一时间大喊着要挽留。
但小殿下眨眼间便已然飞快地跑远了,嘚嘚的马蹄声混入凌冽的北风里,不一会儿他的背影也慢慢失去轮廓,化作一粒模糊的墨点,慢慢融入金秋时节的暖阳里。
等陈炬坐着马车紧赶慢赶到林府时正巧碰到小殿下在林家门口送别年迈的方太医,脸上是难得地沉重。
方太医叹道:“此前忠顺王世子便请我来了一趟,当时看林夫人气色不错,如今天一冷又不好了,林夫人高龄产女身子本就亏损的厉害,加上姑苏至扬州车马劳顿,尤其她心还有郁结,这一病高烧反复,怕是挺不过今年了,还请殿下做好准备。”
司徒景清?有他这个炮灰什么事?司徒景明虽疑惑但也唯有按下不表,只问:“若结了这结如何?”
“此结难解。”
还没等方太医开口,跟着的贾敏大丫鬟杨柳便哽咽着行礼插话:“请殿下容奴说话。”
“但说无妨。”
杨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顺着面庞一行行滑落:“我们夫人定是怨自己这些年都未能替林家续上香火,而老爷又不愿纳妾,因此便落下了心病,如此怎么能解?”
此言一出,众人皆陷入了沉默。
怎么解?
司徒景明觉得很好解,香火并不重要,人来这世上一趟,过好这一生,有可爱的女儿有爱她的丈夫已然足矣,何苦念着后世之事?
更不论,女儿才是延续香火的关键。
但这些,一个封建时代的大家主母能接受吗?
陈炬见气氛冷了下来,忙出声道:“方太医辛苦,请慢走。”
方太医拱了拱手道:“病人忧思过重需亲近之人多开导开导,如此恐还能撑上一段时间,小殿下,老臣便先告辞了。”
说着,便叹气离开了林府。
“殿下,方太医说话向来直言不讳,您这..”陈炬闻言心中也是一惊,小心翼翼为方太医找补。
司徒景明垂下眼心不在焉地答道:“嗯,无碍。”
说着,便折身回了贾敏卧房,贾敏的卧室很好找,只需顺着药香便能到达。
走近又看到黛玉正在里间如往常那般陪着娘亲。
小小的身子正努力垫着脚为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