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消息传来时,芈启独自一人站在回廊下,温暖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他只觉得遍体生寒,负在身后的手不停地摩挲着,目视前方,眉头一刻也不曾松懈下来。他心中如惊涛骇浪,对于屋内的争执之声也充耳不闻。
华阳夫人对于屋内的争执漠不关心,她很清楚秦王的用意。送那孩子去故都,至少已经表明秦王对于楚系的态度,至少目前,楚系对于秦国而言是重要的,这就够了。而,秦王对于芈启的安排,才让她坐立难安。
她遥遥看着芈启的背影,身姿紧绷,看似毫不在意,实则心中暗自盘算。她放在案几上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脸色也愈发沉重起来。
或许是她实在太过明显,原本还在争执的众人纷纷闭上了嘴,看向她。
而她只是盯着芈启。
安漓默默垂下眼,瞥了眼华阳夫人,而后轻轻咳嗽一声。
她回神,神色如常,“大王自有其用意,况如今已成定局,不必过多争执。”她摆了摆手,想要让他们散去。
他们原本还要说些什么,见华阳夫人不欲多谈,只能无奈忍下,而后退去。在经过芈启时,拱了拱手。
华阳夫人见他虽一如往昔送客,却难掩心不在焉,默默摇了摇头。
身后的安漓也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她起身,刚刚跨过门,芈启便动了动身体,问道:“楚国何时没落至此了?”
华阳夫人皱了皱眉。
不等她开口,芈启长叹一口气,苦笑一声摇摇头,“这与质子有何不同?公子送来便罢了,如今,连公主都要送过来为质吗?”他抬起头,看向一处,眼神涣散,“故都如今,哪里还是楚人的地盘?”
“至少,那里还生活着楚国遗民。”她紧盯着芈启,不肯错过他的一丝一毫变化,“大王此举,安抚之意不言而喻。对此,楚国贵族和楚系乐见其成。”
芈启冷哼一声,回头看她,面露寒光,“当然乐见其成,你们并未失去什么。可这也只是一部分人乐见其成罢了。”
“或许大王正好借此铲除异己。”她意味不明的说道。
“异己?芈姓也算吧。”他只觉得好笑,“只是目前,是盟友罢了。”
华阳夫人并不在意他的冷嘲热讽,开门见山问道:“你作何打算?”
芈启看向他,动了动嘴,华阳夫人立刻截断他的话,“你知道吾在问什么。”
他垂了垂眼睑,似是苦笑一声,随即抬起头,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挥了挥衣袖,“我并不想去送死。”
此言一出,梗在华阳夫人心头的大石落地,她松了口气,紧绷的脸也缓和了不少。
他转身往屋内走去,步履闲散,显然早已拿定注意,亦或者早已屈服,语气也轻快不少,甚至还能调笑两句,“此去故都必然重兵把守,想必也有不少人想浑水摸鱼。我若有异动,此时是最好的时机,可也正中圈套。”他盘腿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死路一条,我没有这么蠢。我会平平安安地去,平平安安地回。”他看向华阳夫人,嘴角微翘,颇有些危险,“要我命之人,只能是我自己。”
这话并未安慰到华阳夫人,反而更让她揪心,这个孩子自小就狂悖,只是向来沉默寡言不与外人知。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能说,“你知道平安便好。此去故都,路程遥远、前途未卜,须得时刻看好芈元。她才是此行的重中之重。”
“你们总会安排周到的。”芈启不以为意,“总不好让人打了秦楚两国的脸罢。”他将杯盏放下,犹豫片刻,补充着,“只是,她年纪尚小,远在他处,有无父母亲人相伴,且四周环狼饲虎,得多派些人近身照顾。”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华阳夫人,语气郑重。
华阳夫人舒了口气,笑道:“吾还以为你当真是个孤家寡人呢。”
他垂眸沉默片刻,冷静地说道:“只是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他顿了顿,“她还小,往后至少还有十数年。这当中变动太大,稍有不慎便付之东流,不可不慎重。”
“吾知道。”华阳夫人答道。
如此爽快的答复并没让芈启高兴,他抬起头,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的意思是细心爱护,并非只是照料。”他站起身,快步走到华阳夫人面前,“父王离开秦国时,我母亲尚且在世。后我年岁见长,母亲离世。即便我在秦国有不少亲族,可我依旧举步维艰,男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无依无靠的小女子。她此行远去故都,少不得一住便是十数载。往后岁月,无父母亲人关爱,身边只有仆妇,连个虚情假意的人都没有。”
见他略有些黯淡的脸色,华阳夫人沉默片刻,答道:“好,吾会安排。”
“既如此,启在此谢过。”他拱手答谢,“天色不早,我还要赴咸阳宫接她。”说完便匆匆离去。
华阳夫人只能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叹气。
安漓有些担忧地走过来,“夫人……”
她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