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我阁,应照我
酉中城池无数,但称得上势力浩大的乃有四座。
分别是东天涯,西碧落,南铜雀,北迟日。
百年来朝廷渐衰,酉中割据,除却为之效命的铜雀城外,其它三座俱在汹涌江湖中崛起,此中,碧落因城主老迈,后继无人而势颓,天涯与迟日则不分上下。
迟日城在仙亭山北面拥有专门的栖所,地势最好,磅礴大气。
平时除了守卫家仆,并无主人居住,仙亭会武期间除外。
瀑叠九泉,霜落飞白。
“小姐,公子回来了。”女子端雅,前来禀报。
一曲落华霜因此中断,吕愫惜早换下了来仙亭那日的白锦袍,宽袖罗纱上织着落日飞霞,与她眉目极为相衬。
“伤着没有?”
女子迟疑了片刻,低声回道:“公子衣衫上沾着不少血。”
她黛眉一皱,这不省心的幼弟,怎能为杂事伤了自己?
很快,霞裙旖旎出庭去。
遥望那袭杏衣上刺眼的暗红,皱眉。
来人见了她竟是微微一愣,她便知此事不简单。
“阿姐。”
吕熠一直注视她走来,他面对别人绝不会紧张,面对自家亲姐,手中都不由紧了三分。
“怎受伤了?”吕愫惜率先扫过他怀中黑衣,岂料她这好弟竟还故意将人往怀里搂了搂。
这倒是新奇至极。
吕熠只觉疑惑,低头才发现自己襟袖几处血迹,他竟不知这人身上伤如此之多。
但如今哄好阿姐要紧。
将人递给手下,他又拂了拂袖,朝吕愫惜转了个身,笑道:“不是我的血,我好着呢。”
吕愫惜松了口气,伸手替他清理碎发,吕熠也很配合,顺从地倾下身来,哪还有先前跋扈的模样?
“你彻夜未归,就是去抓此人了?”
能让他外出一整夜,还用上了云母金樽,可见不凡。
吕熠愣了愣,忽觉将人带回来也不错,至少不用在阿姐面前再扯别的谎了:“是。”
“你跟他什么仇?”吕愫惜目中闪烁,把人伤成那样,又抱着回来,这绝非自家弟弟的作风。
吕熠沉吟了片刻,回:“先前来仙亭时遇上几个混账,我本想一同教训,结果被她救走了去。”
“好了。”吕愫惜轻笑了笑,也不再追问,又打量了一眼弟弟,见衣上还是觉得刺眼,于是和声道:“去换身干净的衣裳,等会儿随我去见侯门主。”
吕熠却皱了眉,忽然出口道:“阿姐,我不想娶什么侯门大小姐。”
吕愫惜垂了垂眸,微微一笑:“此事为大伯父钦定,温薄小姐爽朗天真,同你乃是金玉良缘,侯门名声愈显,玄机扇真龙至宝,这些,都会是你的囊中之物。”
“阿姐,侯门姓侯,侯门大小姐同我才不是什么天定良缘,我们根本素未谋面,玄机扇也不过朽朝回光,我可以夺得仙亭会武的魁首,让江湖人看看我们迟日的实力。”
吕熠目光灼灼,眉宇坚毅。
“阿姐相信你。”吕愫惜坚定看去:“但是,迟日再强,远在北地,你要扩势,就必须娶侯门小姐,酉南名姝三千,大伯父慧眼识人,为你挑中的,定然是最好的。”
吕熠不语,他可以凭本事威震江湖,但他不情愿拿自己的私事来换取什么利益,更不屑于联姻这种自私把戏。
如果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不能选择,他如何掌控一座城,如何保护一座城的人?
吕愫惜知他性子,深吸了口气,语气冷下几分:“吕熠,大伯病危,你即将成为迟日的新城主,很多事情不再能让你随心所欲地做出选择,你该知道。”
吕熠一愣,这样浅显的道理,他怎会不懂?
他从小就知道,从幼时认祖归宗,见阿姐一年四季无休,到他立誓宗祠前,此生逐日去,再到跟随长姐脚步,二人发号施令,执掌城务……
他没有一刻忘记过。
但这样的生活就像一把悬在他头上的利剑,其剑之重,他注定承之,然剑之锋,怎可对准他身边之人?
“那阿姐——之后也要为了迟日联姻他人么?”吕熠望着转身离去的霞影,忽觉无限落寞。
吕愫惜微微张口,却又不知如何回答。
她头上何尝不是悬着一把利剑?
缄默以应。
所以她不知道,她身后的人,自己朝夕相处的亲手足,眼中闪出何等耀眼的光华。
“我说过会让阿姐嫁给天下风华第二的男子,而我,也只娶这天下第二的女子。”吕熠凝视着少见逃避之人,她袍上绣着的便是他在迟日城每日都能看到的落日红霞,美与壮阔,当是如此。
强者当手中持剑,而非成为剑的奴隶。他如是告诉自己。
吕愫惜停下,唇边扬起一抹远比晚霞更美的笑容,声音